“这怎么同!”
郁雪繁乍听到柔兆憋了半晌,竟然就给出了这么一个回答,不自觉的淡笑着摇了摇头。
“你说的这个,是你的工作,而不是你的生活!工作是以乐趣和需求为主,而生活就只看你如何选择!人生本不易,能为自己做主的时候且莫错过!”
柔兆面容清冷漠然,可那双灵动的眼眸中,却闪烁着难以理解的迷惑。
郁雪繁直直的盯着柔兆,这一回,她终于能够看透这一汪清澈中的迷茫就竟从何而来。
似柔兆这样被豢养的暗卫,自幼便被集中圈养在一处,他们的主子会用尽各种极其残酷的手段从中挑选出可用之人。
在主人的眼中,用什么手段不重要,这些暗卫是否能够挺得过来,是否能够保住性命亦不重要。重要的是,存活下来的暗卫,可以完完全全的按照主人的命令执行任务!
这些人定然都有异于常人的本领,可无论他们的一技之长是什么,左不过都是为了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务。
这些暗卫自然都是百里挑一,个顶个的优秀!
可是,他们却没有一个是不可替代的!
因为,他们不过是主人依照自己的心意和需求,制作出来的同一批次流水线产品而已!
所以,他们只要学会如何杀人,如何执行任务,如何誓死效忠主人就好。至于他们应该如何自保,如何分析局势,如何为自己打算这些带有主观能动性的问题,他们是压根儿不需要涉及的。
柔兆自然也不例外!
在她的心中,只有主人已经交代的命令,主人现下交代的命令,和主人还未交代的命令。至于其他……什么未来,什么自己的生活,那是她完全不曾了解的概念!
想明白了这些时候,郁雪繁便也不再追问。
不但如此,她开始有些后悔与柔兆说起这个话题。
毕竟……人生便是如此,有些事情若真的从来不曾考虑到也未见得一定是不好的!反之,有些是若一味的要追根究底,倒头来,得到的真相却往往是你最不愿面对的!
于柔兆而言,郁雪繁真的很怕今日在她心中种下了这样一粒种子,来日里柔兆便会纠结于此。
长此以往下去,柔兆便会清楚的意识到,原来这么多年以来,她的生命中只有生存,而没有生活!
她曾赖以为生的,引以为傲的生存资本,竟然只是不断地将自己工具化!
她要变得更锋利!她要变得更尖锐!她要无坚不摧,不是为了保护自己,只是为了伤害别人,从而达到豢养他们那些人心中不可告人的秘密!
便是这些暗卫再如何没有自我意识,他们也终归是个人!是人便不能与死物一般,完全没有思想!
所以……痛苦的根源往往来自于深究!
郁雪繁当然是发自肺腑的为柔兆他们好,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惊觉到,为她好不如对她好!
有时候,办法比出发点要更加重要!
“哎……真是不知道怎么了,我这身子不爽利,精神也整日没个旺兴的时候!这刚刚吃了点夜宵,现下又觉得眼皮子打架,撑着都费力!”
郁雪繁抬起纤细的手臂,而后以手掩口娇柔的打了个哈欠。
旋即,她状似无意的将话题转开,“柔兆,你去看看那汤药如何了,要是再不好,我怕是要挨不住睡了!”
柔兆恍然缓过神来,有些失神的应了一声,就在她将将站起身的时候,昭阳端着汤药轻声叩门走了进来。
“夫人,您的汤药熬好了,您趁热喝了吧。”
老样子,郁雪繁如受刑一般的将汤药灌进了肚子里后,紧着含了一块蜜饯在口中,可还是无法掩盖掉那股腥苦的汤药味道。
“启禀夫人,呓息轩的那个小丫鬟刚刚回了府,跟踪她而去的兄弟也将消息带了回来,现下正在院内候着,您可要见一下?”
“让他进来吧。”
郁雪繁口中还喊着一大块蜜饯,说话的声音亦是有些含糊的。
昭阳领命,上前几步将珠帘垂了下来后,转而面相屋子门口的方向轻唤一声,“进来回话!”
待她话音落下,只见一个身量瘦高,但依旧十分健壮的男子俯身颔首行入屋内。堪堪站定脚,男子单膝跪地,颔首说道。
“奴才重光给夫人见礼,夫人万福。”
“起来回话吧。”郁雪繁将将咽下了口中的蜜饯,这才开口应了一声。
“是,奴才方才跟着那个小丫鬟出了府,她起初看着像是在随意闲逛,不过是些珠宝首饰、布料成衣等铺子。后来,这个小丫鬟转了一圈后,应是觉得无人跟踪她,便径直去了一间胭脂铺子。奴才心下生疑又不便入内,只能守在门前。好在奴才站在胭脂铺子的东北角屋檐之上,眼看着那丫头从胭脂铺子的前门进入后,一路疾步的又从后门走了出去!最后,转过两条街,与另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见面说了两句话后,便各自分头散去。”
郁雪繁听着重光事无巨细的价格发生过的事情一一回禀。
当她听到重光说,凤姨娘身边的小丫鬟竟然如此惊觉,还知道带着重光逛花园的时候,忍不住轻笑一声。
这人呀,真是得有自知之明!
或许,在这深宅大院的后庭之中,如凤姨娘和她身边最亲近的那个丫鬟,都是勾心斗角、跑腿办事的好手。
可是,如今夜这般传递消息,躲避追踪的本事,只怕她们也是学不来的!
待重光将事情的整个过程一五一十的全部说清楚后,郁雪繁那这才略带慵懒的,几不可闻的打了个哈欠追问道。
“她见的那个是什么人你可知道?”
“是伺候五皇子妃的替身婢女,半夏!”重光毫不犹豫,十分准确的道出了那个小丫鬟的身份。
其实,原本应该多抽调一个人去跟踪那个与之接头的小丫鬟,看她最后去了哪里,又要跟谁复命,才能准确的知道她背后的主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