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一天上午,一缕柔和的阳光照在了黄土坡的山腰上,地面上的小草现出了尖尖的绿芽儿,沟底小溪边的柳树也已泛绿,柳枝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婆娑多姿,仿佛仙女群舞。
山腰间的一块黄土地上,年已十八岁的赵大成,壮实如牛,穿着一件有补丁的粗布背心,用镢头在前掏挖。
十七岁的钱桂兰,身着旧浅灰色的衣衫,中等身材,方圆脸,白中透红,两道柳叶眉,一对花棱眼,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芙蓉花蕾,紧跟着大成,一粒一粒地点播种子。两人彼此形影相随,简直像一对相恋的人儿。
他俩忙了一会儿,就地坐下来歇息。一对亲表兄妹面对相坐,有说有笑,亲亲热热。说笑之间,各自从衣兜里掏出一块窝窝头啃起来。
赵大成大口大口地咬着,吞着往下咽,几口便把一块窝窝头吞下去了。
钱桂兰嘴小,一口只吃进一小点,边嚼边看表哥大成狼吞虎咽的样子,抿着嘴儿眯眯发笑。她看到大成吃完了,将自己手中的一大块掰成两块,顺手递给赵大成。
“我不吃,你慢慢吃吧。这糠窝窝太粗,小心刮坏喉咙!”大成关切地向桂兰说。
钱桂兰接着他的话说:“我不想吃了,现在还不太饿,你替我吃了吧!”说着顺手将一块糠窝窝塞在大成手里。
赵大成又张开了大口,两三口便吞掉了。
钱桂兰笑着说:“你吃得真带劲,真比牛还好喂哩!”
赵大成憨厚地笑了笑。
钱桂兰又把手中剩下的那一块掰了一半给大成递过去。
赵大成没有伸手去接,慎重地说道:“你吃吧,我都吃了,一会儿你肚子饿了怎么办?恐怕饿得回都回不去了。”
钱桂兰笑着说:“只要跟着你,走不动有你背,还愁回不了家吗?”
赵大成憨厚地说:“像你这样苗条的人,我背两个也不成问题,就是怕人家笑掉牙哩!”
钱桂兰随口接上说:“那有什么怕头?哪个男人不挨个女人?哪个女人不往男人的怀里钻?人家猪八戒还背媳妇哩!”
赵大成瞅了桂兰一眼,笑着说:“你尽是瞎说,你见谁挨过?又见谁钻过?人家猪八戒背的是媳妇,咱可想背也背不成啊!”
钱桂兰笑着反问:“咋啦!你等不得娶媳妇啦?等不得人家往你怀里钻啦?”
赵大成不禁忧伤地说:“唉!咱这穷命,恐怕再一辈子也享不上那福分!”
钱桂兰笑着安慰道:“成哥!看你年轻轻的就愁眉苦脸的,何苦呢?就是现在吧,咱虽说穷苦,可咱俩朝朝暮暮形影不离,亲亲热热,你还不高兴吗?”
赵大成面现愁云,一本正经地说:“唉!我的表妹呀,你就不想想,咱这是相依为命。你已经是快出嫁的人儿。人家上门来一提亲,姑妈一答应,说不定半月十天内就叫人家迎走了,只有我一个人养活姑妈了。人们常说‘嫁过的媳妇买来的马,想骑骑来想打打’。勿要说是见我哩,你就是想看看姑妈也不太随便哩!”
钱桂兰不吸气地说:“看你说得多轻巧,我好赖也是个人,又不是件东西任意由人摆布,不管谁家来提亲,我就不去,就要和你一块儿养我妈哩!谁能把我怎么样?我想戏上唱的那个祝英台也太没主意了,为啥要寻死呢?要是我呀,我非偷跑出去不可,哪怕是同梁山伯活着过上一天半夜,也是真正的夫妻啊!”
赵大成瞅了她一眼说:“妹子,我就不相信。到那个时候你也和祝英台一样,人家的轿子一到,也得乖乖地上轿!”
钱桂兰倔强地说道:“我才不上呢!我看准谁,就要跟谁!”
赵大成说:“你尽是大白天说梦话,你连女婿的面都不能见,怎么能谈得上看准看不准呢?”
钱桂兰瞅着赵大成笑了笑说:“我早就看准了!”
赵大成否认着说:“我才不相信呢?你成天和我形影不离,从未独自出过门,尽是说笑话,糊弄人。”
钱桂兰反问道:“你说我没有看准的人?”
赵大成一口否认道:“当然没有。要说是你昨晚梦见过一个,那还差不多,那才是尽想好事哩。”
此时,一对燕子正从他俩面前飞来,上下回旋,翩翩飞舞,相对鸣叫。钱桂兰指着那对燕子告大成说:“你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赵大成莫名其妙地说:“你这个小妹呀,真会撂天话,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糊弄人的把戏?鬼才相信你的话,根本没有的事儿。”
钱桂兰嬉笑着,顺手用一指头轻轻地按了一下赵大成的前额说:“我的成哥哟,你真比梁山伯还‘凉’哟!你的心比铁疙瘩还实,非得叫人家自个儿往你怀里钻不成?”她随着自己的话音,将两臂一伸,一下子就扑到大成怀里,将两臂挂在大成的脖子上。
恋情的萌发,比火着得快,比火烧得旺。一对表兄妹,亲上加亲,如胶似漆,在这块黄土坡上长在一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