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万福金安——”夏栀连连请安,宁芊却只是对着秦宗微微颔首,就算是打过了招呼。看来她心里对秦宗还是有着诸多不满,一心觉得他移情别恋得太快,也许要等将来她再大一点,才能明白这后宫里每一个人的苦楚吧。
“不必多礼了。”秦宗淡淡道:“你们二人怎会在此?”
宁芊瞥他一眼,眼中似有几分讥诮:“今儿个闹元宵,我不想姐姐太过冷清,所以来未央宫看看,皇上觉得不妥吗?”
秦宗面色有几分尴尬,动了动嘴角未出话来。夏栀有些不忍,忙打圆场道:“宁才人心系先皇后,不料皇上也是如此,这才能在未央宫门口遇见了,定然没有什么不妥。”
宁芊冷冷扯了扯嘴角,径直往未央宫内走去。夏栀见秦宗有些踌躇,试探着问道:“皇上可要进去?”
“朕……”秦宗犹豫了会儿,终是摇了摇头:“罢了,你陪朕四处走走吧,朕这会儿进去,恐怕只会惹她不痛快。”
“宁才人年幼,还是孩子心性,皇上不要放在心上。”
“孩子心性才最真。”夏栀反倒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秦宗反笑了笑,宽慰她:“放心吧,朕没事。你可要回泳思堂,朕送你回去。”
夏栀点点头,随他走了几步路才又忽然想起自个儿应当在鸣銮殿抄经,一拍脑袋道:“瞧臣妾这记性……臣妾还要回鸣銮殿去,尚有几份经未抄写完。皇上若要送,还是送臣妾回鸣銮殿吧,那边儿离太平宫也近。”
秦宗站住了步子,握起她的右手来,轻柔地按了按,心疼道:“抄了好几日经书,手都有些肿了。”
心里头涌起一股暖流,夏栀不禁笑了:“臣妾不碍事,祈福的事怎能累?再,多多抄经,心也能静。”
“惠贵妃就是那样的性子,你该知道的。”
“臣妾知道,皇上不必为难。”夏栀反握住他的手:“能侍奉皇上已经是上天对臣妾的恩赐,臣妾不敢奢求过多。”
秦宗温柔笑着,凑上前去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夏栀面上一红,忙后退了两步:“要叫人看见了……”
“看见又有什么要紧?你是朕的宝林,朕喜爱你也是应当。”秦宗硬将她拉入怀里,逗道:“让朕瞧瞧,可是脸红了?”
“皇上!”夏栀又羞又急,连连挣脱了开去,娇声道:“可不能这样没规矩,臣妾……臣妾自个儿回鸣銮殿去了!”罢,她一扭身子,便一路跑起来。
秦宗哈哈大笑两声,忙大步追上拦住了她:“不回鸣銮殿了,朕送你回泳思堂。”
夏栀呆了呆:“回泳思堂?可经……”
“朕许你回的,旁人还能什么?”秦宗牵起她的手,向泳思堂的方向走去:“她使性子也算是使过了,你且安心,惠贵妃好歹是个识大体的,不会再为难你了。”
他既这样了,夏栀也就只好让自己放下心来,随着他一路向前走去。也罢,管他明日会发生什么呢,何况秦礼还在鸣銮殿呆着,夏栀一时半会儿也真不愿意回去。且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也好,以年美人的性子,或许今日这一面,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了。
只是不知道他们二人之事秦宗是否知晓,这些年来,他对年美人一向礼遇,不偏爱不冷淡,所以宫里的各位主子对年美人倒也一向客气。就算是高傲如惠贵妃,见了年美人也总是客气的。夏栀抬头偷偷望着他,心里总觉得他大概是知道年美人与擎王之间的那段情的,但自古帝王家的婚姻就不由自己做主,很多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
二人缓缓走到泳思堂,因从未料到皇上会突然来访,在门口守着的小林子见他们二人竟一起来了,大惊之下差点儿从台阶上摔了下去。手忙脚乱地稳住身子,他才高声行礼:“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奴才给夏宝林请安,夏宝林万福!”
秦宗笑着摇摇头,吩咐他起身,就见明欢和阿秀她们也听见声音出来了,一个个齐齐地跪下请安。秦宗让他们也都起来,就牵着夏栀往内室走去。
夏栀边走边回头道:“阿秀你去沏茶,明欢进来伺候着就行,你们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吧。”
众人应是散开了,明欢则跟在二人身后走着,眉间有隐隐的喜悦。好不容易盼着封了宝林,才要侍寝又奉命去鸣銮殿祈福,她还以为又要许久之后才有机会让皇上想起夏栀了,没想到这一日会来的这样快。
回到屋内,夏栀请秦宗坐下了,自己则去帮着明欢一块儿添加炭火,末了捧着个暖手炉才走过去:“皇上暖暖手吧,外头天冷。”
秦宗接过暖手炉却将它放在桌上,自己拉过夏栀的双手捧在掌心,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刚捧过了暖炉,由你来暖着朕就好。”
明欢还在屋内伺候着,夏栀赶忙面红耳赤地把手抽出来,转而将暖手炉塞进秦宗怀里,嗔道:“皇上好没正经!自个儿暖去吧。”话完,又惹得秦宗一阵大笑。
“茶水来了。”笑语中,阿秀端着茶盘走了进来。她手脚利索地将东西放下,嬉笑道:“皇上,这些茶叶都是宝林平时攒着不舍得喝的,就要等皇上来了才能用上,您快尝尝吧。”
夏栀瞪她一眼,羞道:“就你会话,出去呆着!”
阿秀捂着嘴笑:“宝林又害臊了,皇上,您快瞧她。”
“倒真是脸红了。”秦宗由着阿秀胡闹,拉夏栀在自己身边坐下:“你可别现在生她们的气,她们敢在朕面前这些,还不是你平时惯的?不过也好,没她们,朕可听不到这些真话。”
“这哪是真话……”夏栀低头咬了咬嘴唇,抬眼冲阿秀看去:“话可真多,出去准备些茶点吧,再拿一盘棋来。”
阿秀应着好出去了,秦宗笑问:“怎么,想下棋了?”
“只是派些活儿给她做,省得她啰嗦。不过要起下棋,臣妾倒是许久没下了,皇上可有兴致来一盘?”以前她还是宁萱的时候,他们夫妻二人就经常对弈,开始的时候,她总是输,可后来摸着了他下棋的路子,也渐渐能赢上几盘了。
秦宗想了想,却道:“改日再陪你下棋吧,今日夜宴时喝了不少酒,这会儿没精神了。”
“是臣妾疏忽了,”夏栀愧道:“您身上这样大的酒味,臣妾竟忘了要他们准备醒酒的茶。”
明欢听闻,忙道:“那奴婢现在去准备,也快得很。”
“不必了,”秦宗挥了挥手,“朕没喝醉,只是略有些累,倒是想听琴。栀儿,你可会弹奏?”
夏栀点了点头,吩咐明欢去将古琴拿来,自己则准备起抚琴的物件。不一会儿东西就都摆弄好了,她在琴前坐下,问秦宗道:“皇上想听什么?”
“都由你弹。”
夏栀思忖了会儿,拨弄了几下琴弦,便行云流水般地弹起了《梅花三弄》。时候在府中学琴的时候,最爱的倒不是这一曲,弹奏得也少。但想起与秦宗在漫天梅花中重逢,手下不由自主地就已经抚起了这一阙。
秦宗静静地望着她,眼神温柔如水,嘴角微扬,似乎也是想起了那天雪花纷飞中的满树寒梅。只是望着望着,他又似乎能在眼前之人身上看见一丝熟悉的影子,可想要分辨,却又无从看清了。
一曲终了,夏栀笑问:“皇上还要听吗?”
秦宗笑看着她,沉默了会儿摇了摇头。
“那……臣妾陪皇上话儿?”
秦宗终于开了口:“朕有些累,想就寝了。”
“是,”夏栀忙站起来,还未想到他话中的深意:“皇上身边儿没有跟着人,臣妾让小林子送您出去。您今晚要去哪个宫里?”
秦宗挑了挑眉,忽然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朕今晚哪儿也不去,就留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