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中见这几人到来,纷纷躲开,唯恐避之不及。为首一人正是那侯先,其余几人皆是当地臭名昭著的地痞流氓,他们本就是被双川城诏安编入,其中有些人甚至与双川城附近的山贼、悍匪有过来往,平日里他们游手好闲,偶尔欺民霸市,但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双川城城主府自然没办法处置他们,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见侯先身旁站着一位身高八九尺的光头髯须壮汉,此人身着一件蓝布汗衫,粗臂上纹一整副“孤山鬼泣”之图,腕缠数圈梨木佛珠,壮汉身负一柄巨剑,那巨剑比侯先还要长出些许,整个人就似一尊古刹,不怒自威。
侯先身边一个喽啰一脸倨傲地走到龍尘桌前,敲了敲他的桌子,道:“喂!你小子想死着急了么?不知道这张桌子......乃是我老大侯先侯爷的位子么?”
龍尘抬首,敲得侯先抱着胳膊被众人簇拥着,他知道来者不善,不想多生事端。于是,龍尘起身行礼道:“在下初来乍到,不知占了你大哥的位子,在下让开便是。”
说着,龍尘提起酒葫芦就要离开,这时,几个不怀好意的流氓将龍尘的去路赌注,只见侯先带着一脸猥琐的笑容拨开众人,来到龍尘面前,道:“你小子怕是不知道规矩,占了你爷爷的位子还想堂而皇之地离开,这不是诚心撇爷爷我的面子么?”
龍尘剑眉微蹙,他道:“既然如此,那你说如何?”
“你这什么态度!”一名喽啰喝道。
“嗳!”侯先叫他住口,再次转过身,对龍尘说道:“你这对护腕和这破葫芦还算如得了爷的眼,这样,你把这两个物件儿送给爷爷,爷爷权当此事没发生过,如何?”
龍尘初涉江湖,不知人心险恶,他道:“这对护腕乃是在下长辈赠予,恕不能送,这酒葫芦恐怕也是不行!”
“你找抽!”忽地,侯先身旁突然冒出一个精瘦汉子,那人不由分说,直接一巴掌打向龍尘的脸上,龍尘背着突如其来的一掌给吓到了,好在他眼疾手快,一把握住那人扇来的巴掌。那人内功忒浅,竟被龍尘一下子贯倒在地上。
那人“哎哟哎哟”地爬了起来,额角瞬间青紫一片。
侯先见龍尘是个硬茬,他暗中招呼着众人将龍尘团团围住,龍尘此时心中已然明了他们的来意,他说道:“这位朋友,在下本无意与诸位结仇,若真动起手,在下只怕控制不住力道,伤了你们也不好。”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侯先眉毛一挑,道:“你爷爷我在双川城活了这么多年,敢这般与爷爷我说话,你是第一个!”
“还请阁下嘴巴放干净些,莫要爷爷长爷爷短的,在下的爷爷,可不是你能当的!”龍尘面沉如水,背后的斩天剑早已经发出微微的剑鸣。
见这阵仗,四下的食客早已被吓坏了,有人溜之大吉,有人自认为还有几分功夫,留在一旁看起戏来。
众人对峙之时,一个人突然掏出一柄小刀猛地向龍尘小腹捅去。龍尘目光甚寒,直接拔出长剑,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竟直接将那人的胳膊斩了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叫众人一愣神,转而只听一个地痞吼道:“小贼!老子叫你为老子弟弟偿命!”他猛地跃出,双爪直向龍尘脖子掐去,龍尘以为这人真要去他性命,转念又想是这些人先动的手,当下便再无顾忌。见那人腾空越来,龍尘不带丝毫犹豫,一剑刺去,众人只见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嘶吼之人就已经软瘫无力地倒在地上。
“这......这......”
“不得了......不得了啦!杀人啦!大伙,大伙快跑!!!”
“啊啊啊!救命啊!杀人啦!”
龍尘一剑落下,整个客栈登时乱作一团,龍尘面色阴沉地盯着侯先,龍尘曾在书上读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当时心中不解,现在想来不把这侯先解决掉,这群人迟早会再次找他麻烦,可殊不知此时的侯先早已被吓破了胆。
侯先双腿直打寒颤,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一句话来,口中只是含糊道:“明......明......”
龍尘一步跨过一张桌子,手中长剑直指侯先心窝,就在这时,那光头大汉横插一脚,将那侯先蹬飞出去,侯先吃痛跌倒在地上打起滚来,但也叫他免于一死。
龍尘转过身,双眼微眯,盯着那大汉,那汉子咧嘴一笑,道:“小施主,你放心,洒家与这等地痞不是一路人,只是这侯先救过洒家一命,今日还恩罢了!刚刚叫他免于一死,洒家愚钝,但想来一命抵一命,也算是还清了!”
龍尘一听,恍然大悟,他也不起疑心,收剑拱手道:“大师还真是忠信之人,不知大师怎么称呼。”
“阿弥陀佛,洒家不敢妄称大师,姓甚名谁俱不重要,洒家只是一个被逐出佛门的弃徒罢了,若小兄弟看得起洒家,叫我一声‘明烛和尚’罢。”和尚念了一声佛号说道。
“原来是明烛大师,幸会幸会!”龍尘再次抱拳,龍尘见明烛和尚装束奇异,身为出家人竟然刺青,江湖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明烛打了个哈哈,道:“小兄弟,洒家适才见你出剑果断非凡,一时起了切磋之意,洒家也不占你便宜,你我二人不比内功修为,就地拼拼剑术造诣如何?”
龍尘一听面色犯难,道:“这......只怕不大合适吧,在下方才出手实属被逼无奈,打坏了掌柜的的东西也不大好吧?”
听他一说,明烛大笑起来,他一巴掌拍碎一张木桌,一边喊道:“这客栈哪家掌柜开的?速速给洒家出来,洒家有话于你!”
龍尘不知他是何意,明烛环视一圈,见无人响应,他本身火气又大得狠,心中不禁几分恼意,再次喝道:“你不出来,洒家可就要拆了你这门面了!”
果不其然,一语落下不到数息,便有一位身着孔方锦服,头戴嵌玉幅巾的山羊胡中年从后厨慌张地跑了出来,他来到明烛面前,点头哈腰道:“这位大师不知您有何吩咐,还请您高抬贵手,千万莫要拆了小人的店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人也太较真,洒家胡乱开句玩笑罢了!”明烛大笑两声,转而又低声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妄语,罪过罪过!”
龍尘只觉一阵头大,只听明烛和尚又笑了起来,道:“你这人既然头戴幅巾,又口称‘小人’,可笑可笑!”
掌柜的不知怎么应他,只得低声陪笑两声,只听明烛说道:“掌柜的,洒家不是非要拆了你这店面,既然你出来了,那现在对你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说着,他从裤袋里摸出一个半两金锭送到那人手中,掌柜的一脸惶恐,龍尘不曾想到那掌柜的竟直接跪下,他连连摆手,道:“大师!大师!要不得要不得啊!小人......小人哪敢收您的钱财!”
明烛一听,不禁怒道:“你这做生意的好不晓事!给你钱你就给洒家收好了!这半两纯金锭足抵你打半月的财账!洒家要与这小兄弟在你店里斗上一场,权当是赔给你的了!”
说着,明烛一把揪起那人的胳膊,将他提了起来,硬生生地把金锭塞入他的怀中。
龍尘见他这番举动,倒也认定此人心性还算不坏,与这侯先不是一路人,就是说话做事粗鲁了些。
明烛拔出背后的巨剑,竟将脚下的石料地板捅了数寸进去。龍尘一见心中暗暗吃惊,不禁升起了几分堤防之意。
“洒家入佛墙,不诵经文,不练佛功,唯独只好洒家手中这柄重剑,嘿嘿,小兄弟你可不要让洒家失望才好!”
......
双川城,城主府下殿
“砰!”
“你说什么?!侯先差点叫人给杀了?!”
“千......千真万确!将军!还请您为小的、为侯大哥做主啊!”
此时,一名充军的地痞哭着跪在侯资面前哭诉着。侯资与他这个弟弟大不一样,他兄弟二人自幼丧父,家里除了他兄弟两人便是他娘和他奶奶。侯先小了侯资七八岁是有的,小时候家中贫寒,侯资年未十六便已参军,侯先一人在家,他娘对他自然是百般宠溺,以至于把他养成了一个娇生惯养、不学无术之辈。有了他这个参将哥哥,他在双川城更是整日游手好闲、无法无天。
“唉!弟弟这次可算是碰到硬茬了,咱们赶紧走!”侯资无奈地说道,他立马放下手中事务,钦点一队人马,即刻往侯先所在的客栈赶去。
......
“小兄弟,洒家也不欺你,你先出手吧!”明烛哈哈笑道。
龍尘面色凝重,他盯着明烛,拱手道:“尽然如此,得罪了!”
说罢,龍尘脚下步履变得无比沉实,抬剑凝势,刷刷两剑,陡地一招“潜龙勿用”斩向明烛的三阴交。
自从龍尘参习《望气术》后,他对于真气的理解便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等他突破杜境,功力更是精进数成,尽管这招未曾动用内功真气,但其威势依旧不可小觑。
龍尘手中之剑化作一道陨落玄星骤然向明烛斩去,明烛大喝一声,蒲扇大的粗手一把提起巨剑直插向龍尘面门,龍尘身形一顿,叫他刺了个空。龍尘早料到此招不会建功,他仗身材矫健灵活,右手掐了一个剑诀,陡然变势,反卷其刃,向明烛胸前挑去。明烛大笑数声,再次提剑挥挡。
重剑无锋,龍尘手中利剑正巧抵在了明烛的剑格之下,明烛双手握柄,双臂发力,手腕反震竟将龍尘挑飞出去。
龍尘一个跟斗落地,手中剑势变化三番,眼神不禁有些凝重。龍尘轻喘着起身,他持剑围着明烛徐徐走了起来。龍尘脚下步法甚是奇特,不似九宫,也不像八卦,细细一看竟然有几分暗合七星阵图之意。
这“七星步”乃是诸葛明留与龍尘书信中所记载的一种身法,七步暗合七星,练至大成可“脚踏七星”。
明烛饶有兴致地看着龍尘,龍尘走到他背心也不回首,龍尘寻了数息,愣是未曾见得一处破绽,若是他举剑刺向明烛后心,他定然有所感应,届时长剑再次被他一隔,恐怕就不好收场了。
龍尘脚站天权星位,瞧得明烛双目微阖,仔细推敲数次后陡然出剑点向明烛腋下,出剑即是一招“跃龙在渊”。
明烛耳朵微动,听到一丝破风之声,他猛地睁眼,好似金刚怒目,二话不说抬起重剑横扫向龍尘,不料龍尘一脚蹬在明烛剑脊之上,明烛陡然感觉身子一斜,竟扫歪了位置,明烛大叫一声,连忙抢手来挡。谁料,龍尘根本不是想要刺他腋下,只见他舞了个剑花,剑势陡然沉下,一招“见龙在田”纵劈在明烛身前。
明烛吃了个暗亏,自知龍尘手下留情,可转念一想,龍尘此番乃是取巧,做不得数。他登时便嚷嚷着不认账,举剑再次扫来。
龍尘见他来势凶猛,一连搅碎了数张桌子,心中大骇。龍尘双目微眯,识得他这招乃是“秋风扫落叶”,本是南行寺一位扫地僧前辈用了足足半生时间创立的绝学,这招共有八转剑风,二十四般变化,若是强撑,恐怕接不下三转。
龍尘当即退去,还未等他缓过气来,哪知晓这和尚穆地不使这招了,他身形一转,拖着重剑向龍尘冲来。
随着明烛一剑砍下,龍尘微蹲,下意识使出“惕龙无咎”,一剑掀开明烛后,只觉得双臂酸麻,两人又打了几个来回,龍尘心中苦道:这和尚怎地如此难缠!他使重剑,我正面打他不过,他防守严不透风,我又不能取巧,该如何是好!
此时,明烛和尚也停了手,他喘着气,体力消耗比龍尘还要重,他在腹内寻思道:这小子剑法倒也不弱,若是洒家能使内功,十个回合就便叫他趴下!
龍尘死死盯着明烛,不知侯资已经带人来到这间客栈,侯资叫手下不要轻举妄动,将昏倒的侯先拖了出来,他也未曾出手制止龍尘二人,想来对他们的功夫也是有几分兴趣。
龍尘深吸一口气,再次绕着明烛和尚走了起来,此次他的步法甚是严谨,丝毫不敢流露破绽。那明烛也止住了爽朗的笑声,伴着龍尘一起绕起圈子来。
常言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运用重剑需要极强的力量和极为深厚的内力支持,若想杀敌必以迅雷之速爆发剑招,以高强度的连续挥斩瓦解对敌之人的防御。眼下,明烛显然不能施展内力,而他又经历了将近一炷香的消耗,浑身气力俨然不剩多少。
两人周旋半天,明烛和尚终是按耐不住性子,只见他举剑暴起,从龍尘头顶狠狠地劈了下去,龍尘当即闪开,他原先站的地方竟被明烛这一剑砸个粉碎!
龍尘当机立断,剑出胜似游龙,明烛反应过来的瞬间,龍尘就已经刺出二三十余剑。不到两息时间,这和尚的胳膊上尽是细密的血点,侯资在一旁看了不禁心惊,道:此子对于力道的把握好生精准!既可将这和尚刺到,又可不伤他,小小年纪竟练就如此精妙的剑法!后生可畏啊!
明烛和尚反应过来时,龍尘早已退了数步,他又是双手持剑肆意挥舞,好似莲华盛转,龍尘一连退出数步,脚踏七星步法,这一瞬间之内,一式“见龙在田”就已经变化了足足九招,招招都似黑龙精睛,尽数点中明烛要害!
明烛重剑已出,当下回防不得。一股子寒意顿时猛冲他天灵盖,立即大叫道:“啊!小兄弟快快停手!洒家认输!洒家认输啦!”
龍尘见明烛认输,嘴角一笑,当即收剑,他抱拳道:“承让,承让!”
明烛和尚唉声叹气地靠在重剑之上,满头大汗,他拍了拍额头道:“唉!小兄弟真是好剑法!洒家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说罢,明烛和尚感觉浑身无力,他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条凳上,不料这凳子竟被他一下子压垮了,他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就在他尴尬不已时,一只手伸向明烛,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