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龍尘一觉醒来,已是正午时分,身旁的独孤平早已不知去向。
龍尘扶额站了起来,脑袋仍有些昏沉,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跌跌撞撞地回到传舍里去。
“子微,你一上午都跑哪去了?”龍尘还未踏进传舍的院门,就听见龍悦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龍尘一路小跑来到龍悦身前,道:“子幸姐姐,今日上午我遇见一位独孤家的子弟,他非要拉着我陪他去吃酒,小弟功力敌不过他,只得任其施为。”
“吃酒?子微你竟然背着姑爷爷偷摸吃酒去了?”龍悦柳眉倒竖,一只手一下就揪住了龍尘的耳朵,道,“你小子!真是......胆子真是太大了!姑爷爷知道了还不得被你气死!又要关你禁闭了!”
“我......我也不是自己要去的......”龍尘嘟着嘴一脸愧疚地说道,“我确实打不过他啊......”说着,眼泪就在龍尘眼眶中不自觉地打转。
龍尘一边慢慢挣脱了龍悦的手,一边委屈地说道:“好姐姐,子微也不是有意而为之,该怎么办嘛......”
龍悦横了龍尘一眼,她突然道:“那个拉你吃酒的是不是叫独孤平?”
龍尘一听,连连点头,道:“是他!就是他!”
龍悦的脸顿时黑了下来,道:“这独孤平也太肆无忌惮了!”
龍悦转念一想,又只得摇摇头,道:“姐姐我也敌不过那独孤平,要找他说理还需得找你子飞哥哥,那独孤平乃是独孤峦的长子,同辈之中,敌得过他的人不超过一掌之数。”
“那......那怎么办?”
龍悦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愤愤道:“还能怎么办?”她拎起龍尘的衣领子轻轻嗅了嗅,道:“这酒味儿好香!你莫非盗了玄门的杏花酿?”
龍尘一听,心中便是一惊,道:“盗酒?子微决计没干过这样无耻下流之事!姐姐莫要错怪子微了!”
龍悦见龍尘面色惶恐吃惊,想来她堂弟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只得叹了口气,道:“该是那可恶的独孤平盗的酒,只要他不说,就绝对没人知道你也喝了杏花酿,就只怕他把你给卖了。”
龍尘心中甚是无奈,只能叹了口气。
“这样吧,子微你先去换一件衣裳,姐姐看你这身劲装的行头已经穿了应该不止两日罢?今日下午就上登玄峰了,也需得注意一些,不能落了咱龍家的名头,姑爷爷又好面子得紧,你若一副邋遢样子前去观礼,定又会惹得姑爷爷不欢喜,快快收拾收拾好与姐姐去吃午饭,大家可都已经到了。”龍悦心中盘算了一番说道。
“那......爷爷要是问起上午我去了何处,我该如何回答?”龍尘装作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说道。
龍悦白了他一眼,葱指点在他的额头上,道:“读了这么多圣贤书,还是小滑头一个。你便说你去了藏书阁罢,是我把你找到了。”
龍尘笑了笑,三步并作两步奔回了屋子。
龍尘嘴角的一丝狡黠之色渐渐隐没,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冷漠,他心中有些无奈,差点没把独孤平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
他取下白银护腕,脱下白色的冰丝劲装,将身子草草擦了一遍后换上了一件素色金纹的长袍,这正是龍家子弟才有资格穿的衣袍,只不过人家是黑色,而龍尘是白色的。
龍尘对着铜镜看了看,心中有些满意,他又仔细地闻了闻身上,确定没有酒味儿了才提剑出门。
龍悦见龍尘出来,调笑道:“子微弟弟还真是俊美,不知这出来又要叫多少人家的女孩子患上相思病了!就连姐姐都忍不住了呢!”
龍尘毕竟心智尚未成熟,听了旁人出言赞美,心中自是十分满足,就好似吃了蜜一般,可他便面却装出几分矜持的神色,道:“姐姐言重了,弟弟只是侥幸生地一副好皮囊而已。”
龍悦心中小小地吃了一惊,道:“子微弟弟还真是谦虚,日头已经至山了,事不宜迟,咱们快些走吧。”
“嗯。”
......
龍尘二人快步来到一座三层高的木楼前,龍悦叮嘱道:“待会进去后姑爷爷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知道吗?”龍尘乖巧地点了点头。
楼中的空间很是宽敞,桌子已经被玄门弟子坐了个七八分,大家都心照不宣,并未高声喧哗。
龍悦拉着龍尘径直走上三楼,见着有三桌人,龍悦连忙来到龍家的桌子前,对着在座的诸位施了一礼,道:“姑爷爷,子幸已将子微带来。”
龍昇点了点头,示意她入座,众人皆是放下手中的碗筷,看向龍昇,反观龍昇则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仍自顾自地吃着饭。
龍尘有些尴尬,他拱手施礼道:“爷爷,子微前来告罪,子微见过诸位长辈、堂兄弟姐妹。”
“那个......子微啊,快快来坐,咱们一起来吃饭,又不是外人。”说话的人乃是龍尘的舅舅,龍渠之子龍盛龍万昌。
龍盛话音未落,只觉脚上吃痛,他下意识看向身旁的龍欣,低声道:“你做甚!”
龍欣白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努了努嘴,龍盛朝着龍欣努嘴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龍昇面沉如水,表面平静得很,可明眼人都能猜到老爷子心中的不快。
众人等了半晌,只听龍昇张口喝了口鸡汤后说道:“上午都去哪了?”
“子微上午去玄门藏书阁了。”龍尘答道。
龍昇听后微微挑眉,道:“子惊啊......上午你可曾见过他入藏书阁?”
一少年微微摇头,冷笑道:“不曾见过,只怕子微弟弟言之所虚,不肯吐露行踪罢。”
“龍鸣你是不是诚心跟子微过不去?玄门这么大,恐怕不只一栋藏书阁吧!”龍悦不满地说道。
“子幸姐姐言之有失,偌大的玄门恐怕就真的只有一栋藏书阁。”龍鸣不紧不慢地反驳道,他这副模样真的气得龍悦牙根发痒。
龍悦和龍鸣看不对眼竟在饭桌上吵了起来。
“够了!”龍昇一掌拍下,竟将碗筷都震碎了,他的脸色愈发难看,喝道:“龍子微,老夫可从未教过你撒谎!难不成是你爹教你的?!”
龍尘惶恐,连道:“子微不敢!子微只是......”
“只是什么?”龍锐心中亦有不快,他冷言喝道,“你当真还不肯说实话?”
林慧在一旁瞧不过眼,她轻轻拍了一下龍锐的肩膀,瞪了他一眼,然后柔声对龍尘说道:“子微啊,快来吃饭吧,一会儿饭菜都要凉了,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龍尘一连委屈,其实他心中是极想落座吃饭的,但畏于龍昇和龍锐只能装作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来。
“子微来,坐到奶奶身边来。”林慧置了张凳子在身旁,向龍尘示意道。
“他敢!”龍昇发须倒竖,一拍桌子,道:“龍子微你还不从实招来!”
“吓!”龍尘浑身一震,顿时磕绊起来。
邻桌的乃是上清门人,当中一人起身抱拳对龍昇说道:“龍老,您就消消气罢,何必与一小辈过意不去?且......”
“你算哪门子东西?也敢管龍家之事?龍尘是老夫孙子,难道老夫连自己的孙子都管不了吗!”龍昇依旧不给那人面子,道,“你家掌门三才剑林胜都不敢对老夫指手画脚,你凭甚?”
“魄阳,你这是何意?我林慧也是上清弟子,你怎如此?连长君都骂!”林慧怒道。
“龍老,您......”他话未说完便被一旁的人拉下来,那人起身,抱拳道:“龍老先生,在下上清李正李玉成,放才是在下的师弟唐突了,回去后自当严加管教,龍老先生莫要往心里去。”
“原来是玉成兄,近日未曾见到令兄一面,不知令兄可好?”龍谦连忙出来圆场,他抱拳说道。
“有劳魄追兄挂念,舍兄一切安好,我等随掌门前来赴会,舍兄则坐镇门中,以防宵小乱我上清。”李正说道。
“嗯,这等安排倒是极妙。”龍谦笑道。
龍昇刚刚吃了个哑巴亏,心中怒火更盛,他再次喝道:“龍尘你当真不说?”
“龍昇,大伙都看着你呢!你羞是不羞,六十几的人了,还动如此火气,也不怕伤身,当真叫小妹佩服。”龍钰玑也来帮腔,她出言讥讽道。
“你!”龍昇气结,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就在龍尘准备将实情说出口时,一道声音慢悠悠地从楼下传了过来。
只听那声音说道:“龍先生莫要再动肝火,子微少爷上午乃是与老朽往一道场练剑,这才耽误了时间。”
龍昇一听声音,心中的气顿时消了大半,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明朗起来。他刚想起身说些什么,话未出口,那龍鸣瞟了一眼龍尘见他打扮确实玉树临风,又腰悬墨剑,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哼!就他?佩柄剑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还练剑,我看他......”
“啪!”
“啊唷!”
龍鸣话未说完,其父龍勇就是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龍勇和一众龍家长辈连忙起身抱拳道:“见过诸葛先生。”一干小辈哪见过这等场面,也是连连起身行礼,心中多有嘀咕未见其人。
李正一听,心中微微一惊,二话不说也是行礼,余者皆是仿之。
“犬子龍鸣,口无遮拦,是晚辈疏于管教,叫诸葛先生见笑了,回去后定当严惩。”龍勇赶紧说道。
在众人的目光下,诸葛明身着青色大衣缓步走上楼来。
他环视四周,道:“诸位不必如此,老朽还担不起诸位大礼,至于小辈之事,老朽亦不会往心里去。”
“诸葛先生当真好气量!晚辈实在佩服得紧!”龍勇恭维道。可他一语既出,龍昇的脸色便垮了下去,他心道:你小子这是说你昇伯小肚鸡肠不是!
诸葛明笑了笑,道:“诸位都坐下吧,今日之事确实是老朽的疏忽,是老朽一再叮嘱二少爷莫要说出去,诸位见谅。”诸葛明行了一礼。
众人皆是连连回礼,龍昇面子上有些尴尬,他可众人都看着他,他脸上有些僵硬,强笑一声,连道:“子微啊,我的好孙儿,是爷爷方才错怪你了,你要是透露一二,爷爷也不会当中怪罪于你啊!来来来,坐爷爷身旁来,十余日未曾于你说过话了,其实爷爷虽然不说,但这心里也是念叨得紧啊!”龍昇再次干笑两声将龍尘招来。
龍尘一瞬间竟生出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诸葛明来到龍尘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去吧,这几日若有时间了,来我诸葛传舍一趟,老朽有事嘱咐二少爷。”
龍尘感激地抬头望向诸葛明,道:“多谢明伯。”
“无妨。”
与此同时,在座的众人皆是悱恻龍昇,变脸比翻书都快。
但事已至此,众人都不再说什么,一顿午餐变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下结束了。
......
龍家传舍,
“好啊你小子竟敢骗你姐姐!亏得姐姐如此费心费神地帮你,你倒好,还故意弄一身酒味来哄骗姐姐!你居心何在啊?”龍悦提着龍尘的耳根子不怀好意道。
“啊!疼疼疼疼疼啊!好姐姐快撒手吧!再提,子微的耳朵就要掉啦!”龍尘生叫道,他一边扑腾一边抱怨,却不敢有一点大动作,模样实在叫人不禁捧腹。
“差不多行了,子幸。”龍翔来解围。龍悦见龍翔发话,这才气鼓鼓地撤手,龍尘捂着耳朵缩在角落,就如同受伤的小兽,不禁让人心中升起一股怜惜之意。
果不其然,一位娇滴滴的少女蹲到龍尘身旁脆生生地说道:“子微哥哥~你还好吧?”
“子淑,你别被他这幅样子给骗了,子微这家伙坏得很,读了一肚子书最有法子来骗你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啦!”龍施从旁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女孩儿正是龍家“子”字辈牙龄最小的一人,名作文染,字子淑,乃是龍勇的女儿。
“得了吧你,看把你给乐的。”龍诚道。
龍翔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无奈地说道:“都散了吧。子微,中午好好休息,下午还要上玄峰,大家也都回去休息去吧。”
众人皆是点头,鱼贯子龍尘屋中撤了出来,各回传舍休息去了。
待到众人离开,龍尘才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神色再次冷峻下来,他躺在榻上,苦笑道:“哎,独孤兄,你可真是把我给害惨了!下次见面定要你给我分解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