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区很大,霜华一直从太阳落山走到了烛火通明才走到柳树巷,柳树谐音留书,因此一条长巷住的都是些书生,而且都是举人身份的书生。
霜华的宅院在柳树巷正中,三舍一庭。门锁因常年无换,已经在风雨中锈迹斑斑,任用钥匙怎么地也打不开,霜华环顾四周,从一颗柳树下捡起一块石头猛的砸了下去。
门锁断,院门开,霜华示意黄牛等一等,便匆忙进屋拿出两块木板,搭在门前台阶上。
黄牛使力,牛车这才进了庭院,庭院正中一颗许久没人打理的桂树正四散着香气,霜华进门便看到有一间屋舍亮着烛火,这是家里没人,有人趁机住了进来啊。
霜华将紫衫琴取下,放在桂树下的石桌上,接着又把牛车也卸了下来,这才往亮着烛火的屋舍走去。
敲了敲门无人应,里面似乎也的确没有人气,霜华作罢。
霜华的屋舍有三间房,一间书房,里面摆满了书籍,都是些楚地的经典,一间房则是当做堆放杂货,还有一间则是用来住人。
杂货间和住舍积满了灰尘,而书房似乎有人经常光顾,蓝皮书上一尘不染,唯有墙上的两幅字画不见了踪影。
木桌上放着个锦绣钱袋与一张字条,打开字条,其上写着:“路过宝地,居无定所,借住一舍,十两奉上。”字迹娟秀中透出大方,大方中又带着一丝不可抗拒的杀气。
霜华随意把字条扔进一旁的废纸篓,钱袋则顺手收进了怀里,这十两银抵了今天的过门费,还余出七两,又可以去吃些好的,买些好的纸墨。
打亮烛火,霜华今晚必须得把住房打扫好,要不然可就没地休息,昨晚一夜未眠,今晚还有些困了。
打来一盆水,拿上麻布将住房的灰尘全洗了个遍,再撇下一节桂树枝把梁上墙角的蛛网扫了尽,“这床怕是睡不了了。”扫尽屋舍后霜华摇摇头,锦被垫子都破得不成了样,转头看了眼天色,夜市估计刚开起来,可以去逛一逛,买点好的锦被。
“阿实,好好呆在庭院,我去去就回。”霜华打来一桶凉水后放在黄牛跟前,摸了摸黄牛脖颈后才离开了庭院,拉上门后点头自语:“还得买一把锁。”
柳树巷这时候十分安静,举人们都在安静的点灯夜读,还有一年便是五年一考的殿试,如若不能把握机会,又得再等五年,仅止步于举人身份实在不甘心。
夜市离柳树巷不远,大概也就五里多的路程,走快些一柱香的时间便能到。
关南的夜市热闹非凡,来游逛的基本都是些商客书生,还有一些路经此地的过客。
走过河上石桥,眼前皆是一片灯火阑珊,各种噪杂的声音也直入耳尖,有书生猜灯谜求彩的,有表演杂技博取钱币的,有商贩叫卖声的,还有偶尔的烟花声。
石桥下,几个姑娘则在河里放着莲花灯,祈求能有一段好的姻缘降临。
霜华扎进夜市,没走几步便被一对表演武艺的父女吸引了眼球,少女年纪不大,估计也就十七八岁,长相清秀,白皙脸颊上一点酒窝缀落,起手娇呼间虎牙显露,让她怜美了不少。
说是武艺不如说是套路把式,对付普通人唬一唬还行,但遇到真正有功法的,只怕几招就得败下去,没有功法撑着,一切招式都没有用,那些世家门派已经完全把功法垄断,民间能见到就只是他们出手时的把式。
当然如若功法外传,人人习得神功,那便不利于世家门派统治,同时这天下也会瘫痪,有神功,谁还会愿意种地,有神功,谁还会愿意天南地北的商贸,有神功,那天下皆是血雨腥风,食的就会从粮畜变成人肉。
少女打完一套剑招后擦了擦脸颊汗珠,拿起一块铁盘对着围观的人一一躬身相拜,有的人往铁盘里扔了几文,有的则给了几钱,给了钱的,少女都再次躬身拜谢,当然也有轻薄男子会乘给钱之际抚拭少女白玉手臂,父女二人虽不悦,但也只能笑脸相迎。
“公子!”少女对霜华躬身一拜。
霜华回神,既然看了人家的才艺,霜华也不是吝啬之人,摸了摸钱袋才想起自己似乎没有钱币,只剩些银锭子。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少女见到霜华拿出一两银放入铁盘后躬身连拜了三拜。
霜华点点头转身离开,径直到一处售卖锦布锦被的门店,老板很热情,一套锦被下来花了有三两银子,打包好后老板还问需不需要送到府上,被霜华摆手谢绝。
背着包袱买上门锁,霜华原路返回,夜市一般会到月上正空,凌晨鸡鸣。路过时,那对父女还挥舞着拳头,耍着把式,有了霜华一两银的打赏,力气更是足了不少。
推开院门,霜华看到一个身着黑衣劲装的女子正端坐在桂树下,眼神直望着木门,似乎在等霜华回来。
还没等霜华开口,女子便直接开口问道:“你是这间宅院的主人?”
“你把我的牛怎么了?”见黄牛害怕的躲在院角,霜华皱了皱眉后淡淡问道。
“刚刚我一进宅院,这牛便跑过来顶我,所以出手随意教训了番。”女子说的随意。
霜华没理女子,放下包袱后走过去细细端详了黄牛,见没有伤痕大碍,这才转过身,道:“这是文道院赐我的院子,这黄牛也是我的,你跑来我家教训我的牛怕是说不过去?”
“木桌上的银袋不见了,你既然收了银袋,我住这宅院也理所应当,被畜牲袭击哪有不还手的道理,再说我也没把它怎么。”女子淡淡说道。
霜华点头,这女子可不简单,问道:“我这宅院的锁都锈成渣了,你怎么住进来的?”
女子卷了卷垂到指尖青丝,“翻墙!”
霜华哑然:“厉害!在下霜华。”自报姓名后扛着包袱便进了屋舍,两间屋舍空着也是空着,租出去有点银两花,有何不乐意。
把床铺好,霜华便把破旧的锦被搬出屋子,准备明天再将它烧掉。
石桌古琴上放着一张字条,“柳溪禾”三字映入眼帘,字迹与书房中所留的一样,应该是她的姓名,看来这女子还会再住上一段时间。
霜华摇头一笑便把牛车上的酒坛搬进了杂货屋,紫衫琴则放到了书房木桌上,一番收拾下来已是满身大汗,洗漱后倒头睡了去。
“哞,哞,哞…”
一阵牛鸣声把霜华从睡梦中唤了过来,拉开木窗,阳光撒进屋舍,来到院子的时候柳溪禾已经失去了踪影,估计是又出去了。
“阿实,去文道院。”
锁上院门,霜华便骑上黄牛,柳溪禾既然喜欢翻墙,那也就没必要留给她钥匙。
文道院离柳树巷有十里路,来回需要三炷香,听闻这是文道院院长强制举人必须走的路,说道是书生可以没有神功经法,但身体素质坚决不能差,每天来回的二十里是必须的作业。
一路上有不少书生打扮的人同路,但骑着黄牛的也就只有霜华一人,一时间不少人对眼前这个陌生的书生指点起来,“文人书生,务实求道,顺应师道也,这般反叛者实在违逆。”
霜华也没在意,前往文道院的路上风景宜人,有绿树,有肥美的草地和清凉的泉水,跃下牛背,霜华牵着黄牛踏进了草地。
踏入草地,黄牛开心的奔跳起来,野性四散,惊的不远处的书生们疾步离开而去,生怕一个不得意,这牛就把自己撞伤了。
霜华平靠在草地里,看着天上骄阳飞雁,等黄牛吃饱已是半午,这才翻身而起,呼道:“走了。”
说罢便又上牛背,悠哉悠哉往着文道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