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留青阁洒扫的丫头将那日隔墙听来的半句话添油加醋一番传到了良锦耳朵里,焦美莲一听也不管原委真假,让人把这话传的满院子的人都知道几句,传到二姨太秀芬的耳朵里时已经变得不堪入耳,二姨太一气之下带了贴身侍女翠竹来归趣园讨要说法。
盼春见被二姨太抓了话柄,深知自己口不择言,犯了大忌,只得往林碧霄身后挪了挪,避开二姨太秀芬锋利的目光:“我说从今个晌午起我就耳朵烧的厉害,原不想是妹妹想我来着。”
“二姨太见笑了,盼春去沏壶热茶来。”林碧霄给盼春使了眼色,盼春知道二姨太在王家人言轻微,随也不惧,从林碧霄身后出来服了服道:“盼春嘴里没个轻重,不该乱嚼舌根子,还请二姨太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吧。”
“哎吆,我说是谁呢,原来是盼春啊,怎么菜园子里的活干的时间长了规矩全忘光了不是,妹妹刚进门不知道这王家家规极严,这搬弄是非弄不好是要被拔了舌头的,今个是不是得我来替妹妹管教管教这丫头,也好让我知道知道那个丫头婆子瞧不起我来了。”说罢甩手就给了盼春一个耳光,盼春躲避不及,脸上四根指印。二姨太甩了甩手,仍不解气,转身对站在身后的丫鬟道:“这巴掌打的我手疼,你来。”说着挪开几步站在一旁,那丫鬟站在原地唯唯诺诺不敢上前,三姨太秀眉一横上前来冲盼春又是两个耳光,只见盼春脸颊红肿,嘴角挂着血丝,眼里含着泪水,三姨太欲在扇,林碧霄一把扯过盼春,三姨太扑了个空,脸色铁青,眼里带着一丝轻蔑道:“我听说少爷也不曾到过你的园子,今日你若是拦了我,这往后的日子岂不和我一样连家里的下人都不如了。”
“盼春说错话该她受罚,可有些话我们并未说过,二姨太可查清了再来问罪不迟。”林碧霄道。
“我若今日便宜了她,岂不真如她所说没得身份,妹妹若识趣站在一边看着,若心疼也可到屋里坐着,我这丫头虽粗鄙却也使得,给三姨太端水倒茶可半点不会眼里没人乱了规矩。”说罢看了一眼站在身后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的丫鬟:“你是死人吗,扶三姨太回屋里歇着。”
林碧霄上前一步挡在盼春前面,二姨太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一巴掌甩在林碧霄脸上装的吃惊不已:“妹妹这是何苦,若传出去还以为是姐姐我随意使了性子。”盼春错愕的看着自己主子因自己受了委屈,顿时面红耳赤,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嘴巴,说着便要跪地求饶,却被林碧霄一把拉住。
“是我管教不严,二姨太这一巴掌打的不为过,还请二姨太高抬贵手,我园里的丫头我自会管教,二姨太累了这些时间了,也该回去用晚饭了,恕我不留。”林碧霄说罢服了服身子,二姨太见她这般更加恼怒,甩手欲打,却被林碧霄伸手止住:“还请二姨太查明真相后再来。”
“你还站着做什么,自己的主子受了气,有你什么好。”二姨太断喝一声,那丫鬟上前几步站在二姨太身后左右不是,二姨太剜她一眼恨恨道:“给我撕烂那丫头的嘴。”说罢挣脱开被林碧霄抓着的手,抬手再扇,林碧霄预料不及,眼看就要再挨巴掌,却见一青衫公子快步上前将要落下来的手掌死死掣住,二姨太横眉骂道:“这府里的丫头婆子都乱了规矩了不是,看来今天我若手软这满院子的人都该把我当死人了。”说罢转身要骂见是王润澜,见他盯着自己的眼神冷峻的如同寒冰,没有半点温度,三姨太抽了抽被王润澜捏的生疼的手臂心里暗暗叫了声苦,当下心念一转这林家小姐长百里挑一可少爷一样不待见她,再说有错的是她主仆二人,自己不过是教训了一个丫鬟而已,若能借此机会让少爷另眼相看岂不一举两得,随即敛怒为悲哽咽道:“少爷怎么来了,她主仆二人说我在府里不如个下人,我气不过进来与她们理论,谁知她们见我不受少爷疼爱并不把我放在眼里,连声道歉的话都没有,还对我恶语相加……”二姨太话还没说完竟拿着帕子遮了脸,哽咽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盼春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低垂着头将眼泪含在眼眶里等着少爷发落,又想着可能会连累自己的主子,将头垂的更低,到是林碧霄一副看戏的表情,都说人生如戏,可这戏说演便演且还演的很好很走心,王润澜抬头看她,见她脸上红红的五个指印,眼里却没有半点怨恨,直勾勾看着泣不成声的二姨太一脸淡然。二姨太哭了半天不见动静,抬头泪眼婆娑的望着王润澜,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王润澜这才松开了被捏着的二姨娘的手腕,二姨太顺势跌了一步倒在了王润澜的怀里,王润澜不自觉的看向林碧霄,见她嘴角微微一扬,看着他们竟是好笑一般,不觉推开了满面羞红的二姨太往后退了一步,林碧霄发觉自己看戏看的太投入,坏了人家的好事,赶忙别过头去,将目光落在盼春身上,见她低头默默垂泪,递了帕子过去,盼春羞愧难当,自是不接,林碧霄将帕子塞进她的手里附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我们暂且回避一下!”
盼春一头雾水,打眼细看才发觉二姨太羞红着脸含情脉脉的看着王润澜,而自家少爷站在离二姨太一步远的地方面无表情。林碧霄行礼道:“我们先行告退。”说罢拉了盼春就往屋里走。刚走几步才发觉脚底冰凉,太阳西落,原本被太阳照暖的地面正慢慢恢复它原有的温度,天色暗了下来前院已掌灯,想来已过了晚饭时间,因中午吃的少,此时肚子饿的咕咕叫,她扯了扯盼春的衣袖,盼春滞步看着她:“告诉我厨房在哪里?”她附在盼春耳畔轻声说道。
盼春盯着她一脸茫然,不自觉有回头看了看站在院子里的少爷和二姨娘,不知两人说了什么二姨娘居然又哭了起来,听声音还挺悲恸,林碧霄将窗户推开一条细缝,放眼望去二姨娘遮着帕子哭诉着,王润澜站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皱眉道:“这样的事我不想看到第二次。”说罢拂袖而去。
林碧霄见他们先后离去,肚子饿的她只想着怎么吃饭,厨房估计收拾的干净,她初来乍到又不好再去劳烦人家,正心里苦恼,主仆二人上了二楼,盼春这才想起林碧霄没吃晚饭,起身就要出去,被林碧霄一把拉住:“你去干嘛?”
“我去看看厨房还有没有吃食,你中午吃的不多,想必已经饿了。”盼春脸颊红肿,即使屋里灯光昏暗却也看的清楚,这样出去岂不招人侧目非议,林碧霄瞅瞅自己,脸上的红晕也未褪去,不过此时天黑不细看倒也不易察觉,转首对盼春道:“我去厨房找吃的,顺便找找看有没有冰块,好拿来给你消肿,不过的劳烦你给我画一张去厨房的小地图,我好找了去。”
“还是奴婢去吧!”盼春低垂着眉眼赧颜道。
“我去,你画了图来就是。”盼春知道她为自己着想,她在王家已有些年头了,出来进去难免碰上熟识的人,她也难于解释脸上的红肿指印,以后还得在王家讨饭吃,脸面不可不要,也只得画了简单的路线图交给她,千叮万嘱要她不要乱跑。
“让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自己倒像是要去偷人家东西的毛贼了呢。”林碧霄撸了撸袖子,端了一副小毛贼的架势拐着弯儿下了楼,盼春被逗得一乐。
林碧霄上了楼盼春欣喜若狂,跑了过来抓住她的手臂摇了摇道:“可找到吃的了?”
“没有,屋里可还有点心水果之类的吗?”林碧霄四下张望,见外厅桌上只一套青花瓷的茶具,看来只能饮水充饥了。
盼春撇撇嘴,去了右侧卧房端了中午的一碟枣泥酥饼出来放到桌上,林碧霄原本打算饮水充饥此时看见枣泥酥饼两眼放绿光,拿起其中的一块狼吞虎咽,半分吃相也没有,盼春怕她噎着,端了茶杯递过去,她才想起盼春也没吃晚饭,抱歉的冲着盼春道:“只顾了我自己了,你坐下来把那块吃了,就是少了点,不过能垫一垫肚子也好。”
“我还哪有脸吃饭,请姑娘责罚奴婢吧。”盼春说罢扑通一声跪在了林碧霄面前低声道。
“起来坐吧。“林碧霄扶了盼春坐定,看着她缓缓道:“你为我好我知道,我从未把你当使唤丫头,在这偌大的王家也只你真心待我,我珍惜这份情意,可有些话你知道就好,谁人都是长了眼睛的自己会看,况我并不想在这里挣一分恩宠,你也不必忙着为我撺掇,只消能如前几天安稳度日便是你我的福气。”
“可是没有少爷的恩宠,在这王家谁人瞧得起咱们。”盼春梗着脖子难以置信。
“瞧得起瞧不起在于他人,无非是吃的用的差一点,我不介意,如你觉得我这里清苦也可另找高就,我绝不拦着。”林碧霄说的坦诚,她不想以后落得埋怨,两人相处这几日并无大的不妥,只盼春嘴快,且说话嘴上没个把门的,今日便应了那句祸从口出,若她不能改了这毛病那以后便后患无穷,那两巴掌她没想为她拦着,能打醒她那也是值了的。
盼春眼里噙着泪,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从未想过离开她去伺候别人,且不说林碧霄心性淳厚,只今日为着她不惜得罪了二姨太,还替她挨了嘴巴,她只是不想自己的主子落得二姨太般的下场想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趴在桌上失声痛哭起来。
林碧霄将盼春揽进自己的怀里柔声劝慰:“乖盼春别哭了,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今日这事端你也明白为何而起,有些话咽到肚子里涨不死人,可要说出来却会引火上身,望你明白。”
盼春止住哭,抬起头用帕子擦了眼泪,郑重的冲林碧霄点点头:“盼春若是再胡乱言语,就让姑娘拔了奴婢的舌头。”两人相视而笑,林碧霄递了剩下的那块枣泥酥饼给盼春,两人就着茶水将枣泥酥饼吃了个干净。
书房里王润澜一脸肃色:“事情可有眉目?”
“他们来江宁府时日不长,知道底细的人寥寥无几,只知道那个叫裴成的年轻人原是苏州府人氏,其他的还在查,快则一两日便会有消息。”王润澜点点头,沉吟片刻道:“我要详细资料。”小酒儿垂头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