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重敬坐在上首摇着折扇闭目养神,周清之坐在下手强装淡定的把玩着手里的空茶杯,彼此寒暄过后他们之间陷入了沉默。事情似乎超出了他们的预期目标,陆筼霖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八贝勒哪里他们迟迟没有回复,如今已打草惊蛇,只怕他们不会给他们再次出击的机会,他们暗中搜寻已有五日,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吴从礼又无端来查河堤修葺之事,陈重敬已陪同了两日,今夜才得空两人碰头商议,周清之将手里的茶盏放下,起身要走:“府台公务繁忙,小民告辞。”
陈重敬知道他心里打的如意算盘,如果八爷责罚他身在官场以后升迁几乎无望,且王家在身后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取代他的位置置他于死地,周清之虽与他站在同一战线,可这战壕是用功名利禄筑成的,一旦这些诱因缺失,他们如同泄堤的洪水,将各奔去处。想较与他,周清之与八贝勒更为相熟,他虽参与此事,可毕竟躲在暗处,依他的心计王家的生意只怕早晚都得到他手里,即使八爷责罚,他受损的无非是一些银两,而他却权利尽失、风光无望,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将大好的机会拱手让人呢。
自古:嗜欲深者天机浅,嗜欲浅者天机深。勾心斗角了一辈子最终成了被人手里的棋子,陈重敬心里五味杂陈,他看着周清之冷笑一声,道:“贤侄当真不知陆公子乃何人?”
周清之心中诧异,面上不露,看似随意的摆弄着手里的茶杯思索片刻笑道:“大人知道?”
陈重敬摇了摇头:“公子不知老夫又怎会知道。”
周清之闻言,面上有些挂不住,云林无路乃是陈重敬帮他破解的,可八爷为何要至他于死地八爷不提,他们自然不敢多问,如今陈重敬突然问他想必是知道些什么。他抬头看着陈重敬似笑非笑道:“大人有话明说。”
陈重敬瞥了周清之一眼,冷淡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轻蔑:“听闻公子与八爷相交甚好,如今看来八爷对公子果真是青睐有加。”
周清之淡然一笑,陈重敬怎么知道他为了攀附八爷花了多少银子求了多少人情,他一定会一步一步走向那权利的中心,站在那万人瞩目的地方。此时的陈重敬戳破八爷与他的关系他仍旧不能给陈重敬看他笑话的机会,不知道陆筼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陈重敬是谁,一个在官场混了半辈子的老狐狸又怎会看不清猜不透权利驱使下的一颗私心。他一定会知道陆筼霖是谁,但答案不用陈重敬告诉他。他起身抱拳道:“我与八爷如何不劳大人费心,贤侄告辞。”
陈重敬看着周清之远去的背影冷笑一声,心道:“小人之心。”等他收回目光,陈琦已站在他身后,他拿起茶盏轻啜一口,道:“可查清楚了?”
陈琦附耳低语几句,陈重敬面上的冷笑越甚。
吴存礼送走夫人女儿,焦作便上门求见,两人客套几句,按主宾依次落座,吴存礼抬手道:“请焦兄用茶。”
焦作起身作揖道:“大人抬爱,小人不敢担。”吴存礼摆摆手:“大家同朝为官,有何不敢担的,焦兄坐下说话。”
焦作又行了礼才坐下道:“大人巡视江宁府,小人身体抱恙,不能听从调遣,特来请罪。”
吴存礼爽朗一笑:“焦兄见外了,既然身体不适,该多休息才是。”焦作惭愧的笑了笑,端起茶杯轻啜一口似漫不经心道:“前几日无意间听闻大盗贺子兰莫名死在狱里,死因不明,届时还望吴大人高抬贵手莫要追究。”
吴存礼迟疑片刻,他并不知道贺子兰的死,焦作如今假意请罪实则在向他陈述此事,想这事定有端倪。焦作看来是等不及要坐上知府的位置了。对于焦作使的小伎俩吴存礼一点也不在意,他到乐的看他们窝在里斗,陈重敬如今与周家走的颇近,如此看来他们定是站在八爷那边了,至于焦作他站队不明,属于观望型,对他没有益处也没有坏处,既然不是同路人,那敌人能少一个是一个,他颇为意外的看着焦作问:“哦,这么说来那贺子兰死的蹊跷了?”
焦作见吴存礼对贺子兰的死感了兴趣,脸上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下官也觉得蹊跷,所以多嘴过问了几句,才知道那贺子兰死于刀箭伤,官府上报的死因乃是瘟疫引起的猝死。”
“贺子兰若是逃狱不成被狱卒打死呢?”吴存礼蹙眉思索。
焦作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道:“他是重犯,单独关押不说还带了枷锁,他若要逃怕是不能,他若真的逃狱依他的武功狱卒不死也伤,可奇怪的是他死的那日并无狱卒受伤死亡的的任何记录。”
吴存礼看着焦作认真道:“这事看来得查一查了,到时还望焦大人鼎力相助才是。”
焦作见自己的预谋得逞,强压欢喜正色道:“这是小人的职责所在,大人着实抬举小人了。”吴存礼摆摆手谦虚道:“哪里的话,焦兄要是没事留下来用晚饭。”焦作一听对方下了逐客令,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毕竟事情成了,他也没太在意,起身作揖道:“小人打扰多时,就此告辞。”
吴存礼起身相送:“你瞧,我来的匆忙,不曾带来好酒与焦兄畅饮一翻,下次焦兄来苏州定要记得来找我,届时我们痛饮一杯。”焦作千恩万谢出了驿站大门,吴存礼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陷入了沉思,他猛的想起陆筼霖被刺莫不是与贺子兰有关,依陆筼霖的武力一般人定伤不了他,能使他失踪的人定不是贫庸之辈。想到这里他突然一个激灵,转身向门外喊了一声,一个青年男子闻声进来躬身行礼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让崇仁来找我。”
那男子诧异道:“就现在?”吴存礼点了点头:“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快去吧。”
崇仁来的极快,进门便行了大礼,吴存礼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崇仁会意站在堂下看着吴存礼道:“没有保护好少爷,还请老爷责罚。”吴存礼盯着崇仁道:“你可知道贺子兰?”
吴存礼急急找他来只问他知不知道贺子兰,崇仁虽疑惑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多问点点头道:“知道,不止我知道这江宁府的百姓都知道,他年少成名、干的却是鸡鸣狗盗的勾当,听闻年初知府设了套将他诱捕归案,如今关在死牢里,等着秋后问斩。”
“我听闻他突然暴毙在狱里,死因乃刀箭所致,你派人暗中监视陈重敬,我想霖儿遇刺一事和他恐有联系。”吴存礼眼神冷厉,看来他们背后的人按捺不住了,崇仁面上无任何波澜,心里却去惊诧不已,从吴存礼哪里告退出来,他才知道暗影散出去这么多天为何没有半点消息,原此事来和陈重敬有关,放在陈重敬身边的暗桩却没有透出半点消息,看来此事他们做的绝密,暗桩仍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可即使暗桩不能发挥作用,他也定要陈重敬活活脱一层皮。
吴存礼见崇仁离开即可修书一封遣人送往京城四爷府上,他需要四爷暗中牵制八爷党,以方便他动手处置陈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