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犼七,该走了。”
旱魃看了看靠坐在枫树下的姬流,朝着天边轻声道。
她的声音在下一刻变得宛若洪钟,在整个间域里回荡。
而坐在枫树下的姬流静静地看着她美丽的背影,几次张嘴,最后却化作一声叹息。
随着这声叹息,姬流像是牵动了伤口一般,狠狠咳了几声,嘴角溢出鲜血。
旱魃回过头来,看着伤痕累累的姬流,笑道:“没想到仅仅是十八年,你竟然能走到这一步。”
“咳……但我还是追赶不上你的脚步。”姬流艰难地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歪着头看向旱魃。
旱魃轻轻走到姬流身边,蹲下身来轻轻抚摸着后者的脸庞道:“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存在能够将我们分开,只是要委屈你,陪我演这一出苦肉计。”
姬流偏头躲过了旱魃有些微凉的素手,故意让她看不到自己的眼睛。
他像在逃避。
没人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究竟说了什么,但是可以看到,姬流眼中的怒火,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熄灭了。
“无垠,我要走了。”旱魃看向姬流的眼中似乎有着恋恋不舍。
“我现在叫姬流。”姬流撇了撇嘴道。
旱魃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露出了少女般的笑容:“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当年的姬无垠。”
说完这句话,旱魃转身向着黑暗中走去,看上去有些娇弱的身躯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般,消失在了某条街道上。
过了许久,姬流才又是长长地一声叹息。
他的眼中只有清明的神色,往日那些怒火中烧与绵绵恨意在此刻消失不见,就好像一切都是他的伪装,此刻这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姬流才是真正的他。
他久久的看向旱魃离开的方向,最后化作了一抹略带无奈的苦笑。
抬起头,姬流的目光穿过枫树有些稀疏了的枝叶,遥遥看向了天空上的那一轮血色弯月。
“要变天了……”
*****
听到那声若洪钟的呼唤,犼七硬是拼着受伤,从白石溪的那一招中强行脱离了出来。
看了看自己胸口上浅浅的刀痕,犼七阴沉着脸看向白石溪道:“你很好,这两刀,我会还给你的。”
接着犼七伸手朝着那绿眼鬼族一捞,然后化作一道黑虹,就向远方掠去。
只留下一脸茫然的白石溪和南寻。
“不好,追!”白石溪这样说到,却不料刚想要追去,却猛的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南寻见状带着夏霏霏赶紧过去,将落地后半跪在地上的白石溪扶了起来。
“白叔,你这是怎么了?”南寻有些焦急地问道。
白石溪却摆摆手,回答道:“没事,只是强行用了还没完全掌握的招式,被反噬了。”
一边这样说着,白石溪又一次哇的一声吐了口血。
真的没事吗……
南寻与夏霏霏脑海中都冒出了同样的想法。
“很奇怪,这次的几个异族都没有保护他们的‘结’,就好像他们只是想要去往人界,却不想建立通道一样......”白石溪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忧心忡忡地说道:“还得赶紧找到姬流,我怀疑他的状况和我差不多,那种苍白色的火焰他才掌握没多久,估计现在也被反噬了。”
还有一句话,白石溪没有说出口,方才呼唤犼七的那个声音,他也认得,因为那道声音主人的名字,在这过去的整整十八年间,熟悉姬流的人都不愿在他面前提起,就像是一道禁忌。
那家伙,可不要出什么事啊。
白石溪心中暗道。
“我找到流叔的气息了,确实像你说的那样……气息很弱。”南寻也是面带担心地望向了广场的方向,接着他就要带着白石溪与夏霏霏往姬流的方向跑去。
但白石溪拦住了他。
“你带着她去检查我们的‘结’,看看那些鬼族有没有越界到‘人界’,检查后就出去吧,我去带着姬流过来。”白石溪向南寻下达了指示。
“白叔你……不要紧吧?”南寻看了看因为吐了好几次血而显得有些萎靡不振的白石溪。
白石溪摆了摆手,独自向前面走了两步,然后身形向着姬流的方向掠去。
只留下一句话在原地飘荡。
“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南寻耸了耸肩,有些无奈的转头看向夏霏霏,开口道:“走吧,去找我们的‘结’。”
*****
没过多久,白石溪就找到了斜斜靠坐在枫树下的姬流。
这个男人指间正夹着一根缓缓燃烧的白色细烟,嘴里轻轻吐出烟雾。
“是她过来了,对吗?”白石溪问道。
“没错。”姬流吐尽了口中的烟雾,缓缓回答道,他没有问白石溪口中的她是谁,因为两人都心知肚明。
“你……”白石溪欲言又止。
姬流掐灭了手中的烟,扶着枫树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眼中是白石溪从未见过的平静。
那对终日燃烧怒火的黑色眸子,此时变成了平静的深井。
“走吧。”姬流步履蹒跚地走过来,一只手勾在白石溪的肩膀上,接着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这里快崩塌了,再不出去,咱们两个都会掉到空间乱流里。”
见姬流不愿谈起,白石溪也就不再过问,他就这样扛着姬流,朝着远处的临界点而去。
而两人看不见的黑暗中,旱魃目光幽幽地看着姬流离去地背影,久久不愿移开。
她身旁站着换了一件黑袍的犼七,身后站着十几道阴冷怪异的身影。
“旱魃大人,真的就这样放他们走吗?”其中一道怪异身影忍不住问道。
旱魃回头冷冷地看了那道身影一眼,接着目视前方,低声道:“杀了他们。”
听到旱魃的命令,那十几道怪异的身影瞬间就往白石溪与姬流离开地方向扑去。
但这时,犼七却开口了:“吾主,真的要这样做吗?”
旱魃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犼七,犼七瞬间就低头颤声道:“属下遵命。”
接着,面朝着那十几道扑出的身影,犼七举起了一只巨大的爪子。
亚圣的威压在此刻尽显,一掌下去,那十几道皆是混元境的鬼族们被直接拍得尸骨无存,死的不明不白。若是白石溪在这里,他便会发现先前犼七与自己战斗时根本未尽全力,甚至可以说只用了不到五成实力。
拍完这一掌,犼七便转头看向旱魃问道:“吾主,您这又是何必呢?”
却见旱魃一双美目遥遥看向天空,目光却像穿透了空间一般不知看向了何处,凝视了良久,旱魃才冷哼一声,收回了视线。
“方才有个伪圣试图窥视我。现在能够示意他这么做的,也只有那几位了。或许刚才被你杀死的那些家伙里,就有他们的细作。”旱魃再次看向姬流离开地方向,低声道:“从今以后,鬼族旱魃将不复存在,存在的,只有刘璃。”
“吾主,您可是北域赤地最后的旱魃……”犼七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若是您再放弃旱魃的名号,这鬼族旱魃氏便再无传承了!”
“你认为,我还会觉得自己属于鬼族吗?”旱魃,不,现在叫做刘璃的女人向前一步迈出,身形荡漾,消失在了黑暗里。
犼七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跟了上去,与刘璃一同消失在了黑暗中。
与此同时,间域之外。
站在临界点外焦急等待的南寻终于等到白石溪搀扶着姬流从间域内走了出来,随着两人的身影逐渐清晰,整条长街上终于恢复了正常,街道两旁的路灯一闪一闪地重新亮起,那些诡异的黑暗也在灯光中缓缓消散。
南寻伸手与白石溪一同搀扶起姬流,三人一瘸一拐地从长街里走了出去,而那长街的警戒线之外,一个黑衣男子也在焦急地张望着,夏霏霏与他站在一起,心情复杂地等待着,等待未知的命运。
路边正停着一部黑色的厢型车,车门上漆着银色镂空盾形为底,中央为银色剑型的徽章,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站在车旁拿着担架等待着急救伤患。
不多时,在众人的目光中,长街深处缓缓走来了三道身影,见到他们出来,黑衣男子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招呼着那几个医护人员拿着担架小跑过来。
但姬流却抬手示意不用担架,接着转头向黑衣男子说道:“你去汇报吧,这次任务成功了,没有异族成功越界。”
听到他的话,白石溪和南寻同时看了他一眼,却都没有说什么。
黑衣男子并未注意到二人的神色,按着耳麦到一旁汇报去了。
见白石溪与南寻二人都未动,姬流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到那厢车后,躺了进去。
见他这样,白石溪也默默跟了上去。
临走前,姬流丢给了南寻一个车钥匙,而南寻心领神会,在简单地与黑衣男子交谈后,由黑衣男子与现场的警察交接。交接完毕后二人带着夏霏霏坐上了姬流先前开来的那部LAND CRUISER 200 ,由黑衣男子驾驶着,在黑夜中悄然离去。
一路沉默,坐在后排的夏霏霏与南寻都没有说话,而那名黑衣男子见此也就更加不敢说话了,过了好半天,还是夏霏霏先开口了:“南寻,我们这是去哪儿?”
“去了解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