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阳镇静的定立在高台,毫无眷恋与怜悯的看着禁卫军将蒙策与姜玉矶包围。显然他们杀不过早已防备好的禁卫军。
接过蒙清递过来的一支弓箭,蒙阳紧拉着弓弦。一支,两支,三支…
远处的姜玉矶被一阵阵疼痛击垮,蒙阳射出远方的箭都不偏不倚的扎在他身上。
然后最后一次,直击胸口。
……
熄灭宫灯的长信殿中,蒙策因惧怕而难忍着颤抖。蒙阳接过他仍握紧在手心的剑,他仔细端详着剑柄,认真擦拭着剑端上的血污,直到那把剑在月光下依旧恢复亮光。
“怕了?”
“你可知道,这本算是寡人对你的考验,可你竟然当真勾结姜家。你是寡人的亲弟弟,故将你从抚州调回杭州,结果却是养虎为患了?”
果然,今夜如此大的阵仗,最终还是震出了太后,只因为这原本就是要逼得她退无可退。
未等姜芝漓开口,隐隐杀气已散发出来。
“皇帝你糊涂了,绑着你弟弟做什么?”
蒙阳冷笑着应道,“母亲睡得沉,竟然不知长信殿外闹得人仰马翻。”蒙阳盯着她的眼睛,低声道。姜芝漓只一心护着幺儿,正要纠缠却被殿外禁卫军将太后围困住。
“终于要对哀家动手了?”
他缓缓在殿中踱步,心沉似海,不经意间就坐在了正殿的龙椅上。是了,千千万万天下人,唯独有他可以坐上这尊贵的座椅,哪怕是生娘是太后,也没得这权利。
“母亲不知,这孩子受了舅父家小儿子姜玉矶的挑唆,今日与寡人刀锋相见,是要谋反呢。”
姜芝漓难以置信的望向蒙策,这一手准备还是猝不及防的全乱套。想来如今必得只保全一样了,若要蒙策活命她必定承辱归乡。
万念俱灰,姜芝漓已泪湿满面。“我走,你放了策儿。”蒙阳淡笑道,“十二弟,死罪可免,但也不必留在杭州。”
她长叹着,“我已经答应你归乡,为何还要赶尽杀绝?”“赶尽杀绝,母亲可别搞错了,十二弟可是领兵杀入皇宫,他要杀的可是寡人这亲兄长。”
“我姜芝漓谋划了大半生,生的儿子们各个都不敬不孝,唯独策儿是真心待我如亲娘。我求你给你弟弟一条活路。”“是,母亲生的儿子各个不敬不孝,寡人儿时何曾受过您作为母亲的疼爱?在母亲眼里寡人是替您争权夺利的棋子,而非儿子。四弟与我一样,在被父皇鄙夷和厌弃的时候您转瞬就将希望寄予了十二弟。老八腿疾缠身,母亲更是狠心将他继于庶妃名下将养。”
“你凭什么要我们对你敬对你孝?”
天色渐明,寿延殿的大门从此都不再敞开。
归州城外,陵罗大军的营帐大门魏尹与樊狄死死看守着。而司泓早已先行孤身撤离归州。几里外的归州城楼,衡云溪望着不远处的敌军大营,“究竟打不打了,已经修整了两三日了。”
一旁的副将应和着,“大营丝毫没有动静,咱们还是莫要轻举妄动,当心有诈。”
衡云溪长舒一口气,“这次,他弘王必败无疑了。虽然海战我们黎乐占据下风,可归州城我死守着,量他一时半会也无计可施。”
秦郡的一支军队悄无声息的进了归州。
衡柬,凭借一己之力成为秦郡朝堂的百臣之首当朝宰相,而此时黎乐军马大全儿子衡云溪在握。如此说来,黎乐与陵罗这一战,岂不算是秦郡与陵罗之间的较量。
司泓独自驾马一路奔回杭州,先前兴许可与衡云溪抗衡,几日来兵将折损浩大,归州城依旧坚挺,如若再咬牙扛下去,只怕要灰飞烟灭。
想必,衡云溪还记着那年金陵之战的仇怨。
军帐前非议不断。
“魏将军,王爷蔽日不现,究竟在做什么?”“爷亲自下的军令,任何人都不允许打搅爷。这几日爷正苦思作战方略。”
这不知名的百夫长自认为傲然,“魏将军与樊将军怕不是二人有了反动之心,若王爷再不现身,弟兄们可就要闯进营帐里一探究竟了。”
魏尹瞪着百夫长,“大战当前,谁若是敢胡闹,不要怪我刀剑无情。”
百夫长见魏尹态度强硬,啧了一口痰,悻悻地走开。樊狄忧愁的望了一眼魏尹,低声道,“爷一去两日,若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顶不住了。”
“难不成,魏兄真要杀自己的兵?”
魏尹拧着眉,“已经伤亡惨重,若此刻再自相残杀岂不是愚蠢至极了,只能先这样镇住他们。”
杭州弘王府
若芙行装满满,千钧一发之际,只等动身。
云峥隔几日就传一份前线的消息到府上。
“若芙小姐,您考虑清楚了当真要去前线?”“衡云溪与我多年情分,也许只能这样了。”
她默默叹了又叹,忧虑与伤感不断。两个男人之间的较量最终自己也无法脱开身,她必须亲自让自己卷入其中,这场较量才会因此而结束。
她一定,要倾覆所有,帮司泓力挽狂澜。
十年前的秦郡,那是如而今一般万物滋生的盛春季节,初长成的秦暮蘅与杨若芙皆被朝廷赏赐家父的今年新贡的蜀绣而吸引。
霎时间姹紫嫣红,竟无从选择。
衡云溪一眼挑中了一批绸缎里最艳的红色。
“若芙,你穿红色吧。”云溪兴奋地指着案上最远处也是被姑娘们首先淘汰的殷红绣缎。她不敢置信地回过头,“衡云溪,你是不是故意要看我的笑话,我才不穿这么红。”
云溪不解,“为什么?红色不衬你吗?”
两个姑娘掩笑道,“这么红的颜色做成裙子,穿在身上一定和你一样呆板!”云溪偏执,暗自叫来书院里所有的孩子,那样坚定的说道,“我要和你打赌,就选红色。如果大伙儿都觉得穿在若芙身上不好看…”
暮蘅打趣,“那就换作你穿,作为惩罚。”
云溪一举咬定,“好,我穿就我穿!”
双九年华的妙龄女郎,白皙细腻的肤色如冬日雪花白的晶莹,盘起的头发配上了一支金吊坠簪子,连唇色都艳压春日百花。
太美了,他忘记了说话。
于是眼神就再不曾挪移。
“若芙,将来你成亲,也会穿红裙子吗?”云溪盘问道。“成亲当然穿红色,而且是正红色,只有妾室才不能穿正红。”
云溪傻笑着捧着细长的下巴,“那将来,我一定让你穿正红入我衡家。”她浅浅一笑,含羞答道,“你的意思是,不光我一个女子可以入你衡家吗?”
夕阳逐渐浓,懒懒照在屋中。
若芙的红裙折射出的光影映在两人面庞上,是寄托深情与思念的红豆色。
“不会再有哪个女子穿红裙子有若芙好看啦。”这满面洋溢的幸福,后来他再未曾有过。
马车上,若芙沉沉望着这抹极其相似的红豆色余晖,嘴角溢出一丝苦笑,“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还喜不喜欢红色。”
或者说,也不知道他的心里自己是否还可以那样重要。
童言无忌虽不可信,反观却讽刺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