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玖抱起胡柒。
真的好瘦,瘦的只摸得着骨头,瘦到让人心疼。锦玖轻叹一声,“杀你,也要等你伤好了再杀。”胡柒感到诧异,鼻子一酸。
这是从来没有的感觉,她为什么会想哭?
对于这个莫名对她好的男人,她竟也忍不住回想,否则刚才怎会不留神被暗器所伤害。“阿玖,你是不是发烧了?”
她能体会到锦玖滚烫的身体,和黯淡无光的眼神。雨淅淅沥沥的停了,他横抱着胡柒,在魔鬼岭中漫无目的地走着。尽管如此他依旧会低着头冲他温柔一笑,“看来我们,要先找个能休息的地方。”
魔鬼岭那头,欧阳素谷依然耐心等待着。一旁的任十三是上一任已转正的杀手。“师父,这一夜又过去了,阿柒阿玖会不会都死了?”
“胡说!”
欧阳素谷一脸愁容,“我精心培养了六年的十个孩子,怎么可以都死了?那我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六年的光阴?阿柒和阿玖实力相当为师知道,难免两人要多纠缠些时辰。”
任十三不言。
多残酷啊,可若不经受这番残酷,又怎会成为惊世杀手,又怎会成为师父这样手握江湖第一大帮的盟主。
所以他欲言又止,脸上划过一线犹容。
魔鬼岭的枯林里,不知不觉又射来了一阵火云箭,阿玖随手折了一支让阿柒折在手中。他的身体越来越滚烫,她感觉到他在不经意的痉挛。
“你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走的。”
阿玖咬紧了牙。“我没事,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对一个女孩子,我不想这么快就结束。”胡柒的嗓子沙哑无力,“前面那儿有个坡,我们歇到天亮吧。”
阿玖精疲力尽,却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到那坡上的一棵粗木下倚靠着,自己腿一软就瘫倒在她身旁。“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吗?”
胡柒敛出笑意,露出两边的梨涡。“为什么一定要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我们连自己都不知道明天死的是自己还是对方,名字就那么重要吗?”锦玖轻轻喘着气,依然柔着声,“我不想有遗憾,只是名字而已啊。”
好吧,拗不过你。
“胡箫筠,是我的本名。我小时候身体总虚弱,经常生病。我娘希望我既如箫声一样清高桀骜,又能像竹子一样坚强,不再生病。”
忆起过去,她并不知道自己眼中含带笑意的模样已深深勾住了阿玖的心。原来那个寒意逼人,充斥杀气的阿柒。也可以是温柔地,像寻常人家的女儿一样柔弱的胡箫筠。
她究竟有多少惊喜藏在身上。只是可惜了,他好像无缘再多些日子去喜欢她。
他的身体实在是太烫了。阿玖渐渐感到意识不再那样清醒。她轻轻用手一触他的额头便惊得收了回去,这是惊人的热度。
既然你为我杀了豹群,又对我这样好,我总不能不还你些什么。
“你别动,我等会儿就回来。”阿柒挣扎着站起身,走下坡。往更远处去,隐在浓密的深林大雾中。她记得这儿有一片湛蓝的湖,是魔鬼岭这混沌的地方唯一有色彩,有希望的地方。
湖面上偶尔还会漂着枯木与叶子,只是湖水散发着令人痴迷的蓝。阿柒再次到湖边时,已被这样难得的美景醉心。
她脱去外衣,投身湖中。直到冰凉的湖水浸过头顶,麻痹了全身。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有让自己的体温凉下去,才能救阿玖。
痛苦一时半会无法袭入她的大脑,她脑中只有阿玖温柔的声音,滚烫的身体,笑意的眼睛…
她将阿玖抱在怀中,只隔着这一件薄薄的纱衣。透过这件纱衣是这佳人白皙如雪的皮肤,他感到凉意袭来。
阿玖难以置信的抬眼,与她坚定的眼神交视。“我可不可以叫你箫筠?”他小心翼翼的问道,试探的想要去握紧她的手。
“就像男人对女人那样,叫你箫筠。”
“…好不好?”
一次一次温柔的热气呵在她的脸上,轻挠着她的心房,直叫她脸红心痒。
她已经迷恋上这样的感觉,虽说不上来是什么,可为什么这样让人上瘾。这种感觉,只对阿玖有。
她点点头。
“阿玖,你能讲讲从前的故事吗?”
一丝若有若无的微风掠过二人,在他们的心上荡起一圈圈涟漪。
“我从前叫锦陇,是个穷人家的孩子。我爹是鹿城的百夫长,那时陵罗与秦郡总有打不完的仗,我爹就总是出征。”
他眼中星星点点的有湿润的感觉。“我娘就一直等,等到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等到穷的请不起大夫也买不起药。爹再也不会回来了,娘病死了,我就成了大街上的野孩子。”
两行清泪,阿柒看着心里直揪着疼,她轻轻替他拭去。“箫筠,真成为了杀手。你会变得更冷血无情吗,你会像师父师兄他们一样吗?”
阿柒在那极短的一刹那,眼中多了一些疑虑。而后又很快消散,“既然跟随了师父,我就一定会变成你说的那个样子。”
“可你现在不是那样的。”他反驳道。
“我…我不知道,大概只有这一次。仅仅这一次,以后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她拼命摇了摇头,希望自己清醒些,可情网既已坠入,又能逃脱开几分?
你比我更想成为杀手,那好吧。
既然我喜欢你,那我最后能做的也就是成全。
再让我多在你怀里躺一会儿,这样的时刻再不会有了。他微闭上眼,决心已定。
“箫筠,你说我们两个谁会先死?”良久,他开口问道。阿柒心口一阵发疼,下意思的搂紧了阿玖。他偎着,呼吸声越发强烈。
“先别想,天亮了雾散了,我们再去想。”她的脸颊自然的贴紧在他额头上。两人都能听到彼此强烈的呼吸,甚至能听到怦怦地心跳…
阿柒已然咬牙决定,等到两人快翻过魔鬼岭时就坠崖。阿玖是那样可怜,至少自己曾有过爹娘的疼爱,他愿意用命去偿还这个人生中第一次对他好的男人。
可笑又可叹,两人竟都想让对方活着。
“箫筠,若以后都再也见不到了,我现在有话想对你说。”他颤抖着,参着热烈的心跳与急促的喘息。
“我从刚见到你第一面,看见你那眼神就心疼你。是什么折磨了你,让你一个女孩子竟会散发出那样绝望又冰冷的目光。可我现在又知道,原你也不只是那样。你更有让我惊喜的一面,我好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阿柒心中一阵剧烈的猛颤。她垂下眼,耳廓微微发烫,酝酿着道,“因为你那么与众不同,这么些年只有你把我当作一个女人,那么细心那么温柔的对我好。所以阿玖,我大概只会对你一人这样吧…”
阿玖心慌意乱,他轻抚着阿柒的脸颊。阿柒感到这男人的面庞越来越逼近,她羞涩的定在原处忘记了躲闪,再一眼瞥向他时已被勾得魂飞魄散。
阿柒的唇被狠狠的吻住,一瞬间两人的欲望被这吻引得如导火线似的,燃成了火海。阿玖轻轻推倒阿柒在这片浓雾中,退去她仅有一件披在身的纱衣。
他们融在柔情似水中,融在鱼水相依里。
舍弃了一些,又拥有着更多。
这感觉像是刺激极了,又痛快极了。
天色渐亮,浓雾已渐消散去。情是那样灼人,两人筋疲力尽的紧紧依偎着对方。
雾散了,天明了。
这一对有情的无情人,谁先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