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荒山中的宅院注定不得安宁,自打黄昏时候起,院中下人们就开始到处搜寻姜瑾,可是这姜瑾,竟好像早就逃离了这里。
但绿衫小姑娘知道这是绝无可能的,姜瑾绝对离不开这里,此地若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那黄蜈蚣岂非早就被江湖中的仇家给找上门来?
但她实在想不到,姜瑾又能躲到什么地方呢?她命人把最偏僻的角落都找了一遍,甚至连茅厕都搜过了,仍是找不出姜瑾。
“大混蛋,难道你是老鼠,钻洞逃出去了不成!”小姑娘恨的银牙紧咬,手中鞭子“噼啪”一声抽向了跪在地上的一个奴才,她厉声喝道,“找!给我继续找,找不出来,等主人回来了,你们都要死!”
那奴才身子痛的直发抖,脸色更是吓的惨白,脚下却飞也似的跑出去了。相比小姑娘的鞭子和辱骂,他委实更怕那至今未归的黄蜈蚣,若等到黄蜈蚣回来,那抽到他身上的,指定不是鞭子,而是刀剑了!
奴才前脚刚走,小门外犹犹豫豫探进半个脑袋,那是个浑身又脏又臭的人,小姑娘只瞧了一眼,便瞧出那是个马棚里喂马的,她不禁皱眉,眼中现出厌恶,“谁让你来的!”
马夫被她阴沉的语调吓了一跳,说话不由得结结巴巴,“月,月月,月主,那个,咳,那个小伙子好像,呃,他好像在马厩里头,我,我......”
他话未说完,被他唤作月主的小姑娘已幽灵般闪了出去,那去的正是马厩的方向。
等到小姑娘飘然落在马厩之中,果然看见正在喂马的姜瑾,此时的姜瑾,甚至还在和不远处的一个下人有说有笑。
小姑娘气的眉毛都立起来了,她身影连晃几下,已到了姜瑾几步开外,她伸手就要抓去,眼角却忽然瞥见围栏上站着一个人影,她一瞧见这人影,竟硬生生停在了原地。
而姜瑾,他好似从头到尾没发觉小姑娘和围栏上的那人,此时正笑嘻嘻的拍着马头,“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果然是至理名言,马兄啊马兄,等他们找来必定以为是我耍了他们,你可要为我作证,我可是一直在这陪你,哈,你说是不是啊?”
再看他正照料的那马,生的铜筋铁骨、肌肉分明,正是那良驹寒梅。
姜瑾语音顿了一顿,忽然收了笑容,沉沉一叹,自语道,“唉!寒梅马啊,我实在是对不住你,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难道不是么?”
“喂,你小子自言自语的在说些什么?”这时,一道低沉嘶哑的语声忽然响起,姜瑾蓦然回头,这才看到站在那里许久的两人,不禁赞道,“两位好高的轻功!”
姜瑾的身子等若大病初愈,他仍是不会运用内力,是以当真没发觉这两人到来,只是看黄蜈蚣神情,显然是以为他在装模作样了。
刚才那声音正是黄蜈蚣发出的,而她早已来到这里,站在围栏上观察姜瑾许久了。
黄蜈蚣撇了撇嘴,嘎声道,“你有法子了么?我可不愿等了。”
姜瑾闻言暗道一声果然,他面上不变,心里则悄然一松,微笑道,“当然。”
这黄蜈蚣语气虽然平静,但正是这平静,反而令姜瑾确定,那杨淑真必然还没回来,只因据他观察,黄蜈蚣绝不是个如此镇静的人,她越是表现的平静,就越是说明她内心的焦急!
果然,姜瑾话音刚落,黄蜈蚣立即追问,“还不快说!”
姜瑾朝静立一旁的小姑娘瞧了一眼,黄蜈蚣眼珠一转,却笑出声来,“呵呵呵,这是我的丫鬟月奴,你瞧她生的怎样?”
姜瑾一愣,心中奇道:“我只是不想有人旁听,她这是什么意思?”
他心中不解,只得打着哈哈道,“呃,这,哈哈,小丫头不错,不错!”
那小姑娘月奴此时却是脸色惨白,双手握拳,骨节都捏的发白了,姜瑾瞧见她的异样,心中不免更奇,却听黄蜈蚣幽幽道,“好的很,你就说说你那法子,我听了要是高兴,就把月奴赏给你,做你的暖床丫鬟,你看可好?”
此时马厩里只有骏马偶尔发出的轻嘶,黄蜈蚣一开口,马夫们就都逃也似的离开了,黄蜈蚣刺耳、难听的声音在这马厩里回响,简直比鬼嚎山的鬼魂还要瘆人,姜瑾听的更是头皮发麻。
那头月奴听见黄蜈蚣这话,一对琥珀般的眸子里已是泪光盈盈,嘴唇都咬破了,这才强忍着没发出声来,看样子真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但姜瑾见了,却只觉寒气冲头,暗自大呼不妙。
“这两人打的什么鬼主意?难道是我露出了马脚,他们已知道我在故弄玄虚,此时难道是在戏耍我?”姜瑾想到此处,额头已开始冒汗,张口正要推脱,却听黄蜈蚣断喝,“好了,快说吧!”
姜瑾暗自咬牙,转瞬镇定下来,沉声道,“黄姑娘肯定以为,沧澜派有了解药就不会来找你了,是么?”
“难道不是?”
“不错,沧澜派此时确实不会再找你了,但那是因为黄姑娘你武功高强,沧澜派并无十分把握,而你又没握住他们什么把柄,是以他们不会空耗力气去和你较劲,要知道一派实力固然强大,但若执着于每一个小仇小怨,早晚会耗尽门派的力量。”
“嗯。”
“但是沧澜派必然会把这件事记下来,以后一旦有了把握,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消灭黄姑娘,只因越是大派就越看重面子,这门派的面子受损,早算晚算都一定会算,那是绝不可能不了了之,不是吗?”
“哼,正是。不过难道我还会怕他们吗?他们该怕我才是!”
“以黄姑娘的武功,沧澜派自然很难有把握对付你,就算真要出手,也必然付出惨重的代价,而我这计策,正是要沧澜派纵使百般不愿,也不得不来对付你。”
姜瑾说的平静,黄蜈蚣目光却凝了凝,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幽幽道,“哦?那么,你想怎么做?”
“简单。”姜瑾长身而起,轻轻拍了拍寒梅,笑道,“嘿,你只要把这马放了,就行了。”
黄蜈蚣也笑了,“你莫非在说笑?跟这马又有什么关系?”
“直接把马放了当然不行,你放马之前要寻一个离沧澜派远些的地方,然后在马身上写几个字,再给这马下毒,这毒要恰到好处,把马毒到半死却不能让它真的死了,要让它能撑到跑回沧澜派,却不能让它跑的太快。”
黄蜈蚣目光幽深,她听到此处,仍是猜不透姜瑾的用意,不由问道,“马上又是写的什么字?”
姜瑾一字字道,“沧澜鼠辈,贻笑大方,废人废马,一一还你。”
黄蜈蚣闻言不禁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这小子,损人的本领当真不错,不错!”
这“废人废马”指的当然是宋滢和寒梅,寒梅中了毒跑不快,江湖中人自然知道废马所指,不免要好奇这废人指的是谁,到时少不了沧澜派的烦恼。
要知道,这流言蜚语往往比事实更加伤人!
黄蜈蚣笑声一敛,自言自语道,“你这样做,必然会彻底激怒沧澜派,但是这样又有什么用?要激怒沧澜派何须这样麻烦,就算没有这马......这,这马?”
她说到此处,目光陡然一亮,一字字道,“这马,真是匹好马!”
“不错,正是匹好马!老马识途,这好马自然也是识途的,这一点你我想的到,江湖中能想到的人也绝不会少!沧澜派受人如此侮辱,黄姑娘又一时“疏忽”忘了这寒梅是匹难得的好马,他们岂有不出手的道理?那么多江湖人看着、谈论着,他们是非得出手不可!而以黄姑娘的武功和名声,他们要出手,必然要派出大量高手!”
黄蜈蚣目光灼灼,“那时沧澜派内部空虚,众人目光又都聚集在这场决战上面,你,你这是......”
“这正是,调虎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