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又回到了山路赛道上,重工男不断地轰踩油门,似乎是对刚才没有“击杀”成功的一种抗议,桥草从方才千钧一发的处境中回过神来,意识到重工男内心的野兽已经被他释放出来了。机车竞技就如同机车本身一样,车身前后各分配50%的重量,如此才能维持车子的恒定,对于机车手的心理也有着如同天平两端的50%,即50%的狂热以及50%的冷静,而重工男则像一个变种,50%的暴戾,50%的狡猾,他的暴戾暴露了他的破绽,如果对车线有足够的判断,何必要撞击对手,除非他的乐趣仅仅是在用生命来戏弄别人,除非他并非所表现的那样自信。
赛程已经过去一半,桥草一边思考着,一边要抓住这最后的机遇。
山路越来越深,道路两侧都是山壁,两架赛车的速度让周遭枝条都哗哗作响,前方又出现一个大弯道,领头的重工男提前入弯,在桥草眼中这显然是不明智的,入弯早,出弯就会变慢,这可和比赛刚开始重工男沉稳的入弯大相径庭,只能说明重工男着急了。
桥草稍后跟着推胎入弯,这次弯线的判断是完美的,这时他发现重工男的重型机车在压弯中突然车体向外移动,空出了一道缝隙,桥草趁机侧挂窜入,抢在了重工男前面,当重工男纠正压弯线路后已经晚了。弯特别的急,桥草和重工男的车一前一后身沿着山壁,刹车碟片发出暗红色的光芒,桥草抵达弯点,他转动油门把手,自信这下能超越重工男了,就在出弯之时,重工男的川崎Z1000ZX发出隆隆的轰鸣,他又一次歹毒的从外侧冲撞桥草。
桥草紧急的操控油门和刹车来稳住车身让路,重工男的黑色头盔转向桥草,似在宣誓着霸主的地位,接着趁机凭借着1000cc彪悍的马力超越了桥草。
“老子的地盘有老子的规矩。”重工男心里如此躁动着。
桥草继续轰油跟上,内心咒骂着重工男,厚重的赛车服里湿透了,路面又开始打滑,桥草在调控油门的时候才注意到他的双手紧紧的握着把手。
“根本不是路面滑!是我抓的太紧了。”
桥草急忙放松双手,路面又回复了平坦。
“没错,在紧急情况下紧握把手是出于本能的SR反应。”桥草明白了。
在一般比赛中,桥草娴熟的技术并不会让他出现这类身体反射,但和狂暴的重工男则不同了,他就是利用这卑鄙的伎俩来迫使车手出现SR导致失控,难道他鲁莽的操纵方式不会让自己的车身失衡么?
“当然会,这就是他赌徒的一面,真是流氓乱抢路谁也挡不住。”桥草想到。
桥草看着前方重工男的车身,他注意到那辆川崎Z1000ZX的尾灯在颠颤中影影绰绰。
“车身抖动成这个样子,说明他身体僵硬,一样紧张。”桥草心里判断着,“一个敢随意轰油的人靠着不是勇气,而是过于依赖那辆机车。川崎Z1000ZX庞大的机身有着沉厚的抓地力,加之那大尺寸油箱方便手臂定位,让身体很好的粘附在车身上来保持稳定性,再加上强大的马力,可以保持直线上的领先,在配合上转弯时的无耻冲撞,原来很多车手就这样败下来了。”
桥草在思索中眼神坚毅了起来。虽然重工男依然领先,但一股强大的潜能已从桥草的内心释放出来。
无名山观景台的山顶上,彬衫俯瞰着山脚下的赛道,两架黑色川崎呼啸而过,排气筒的爆炸声让四周的空气都争先逃窜。
阿福盯着平板电脑说:“还有两个弯,胜负已分?”
彬衫的表情像夜空一样沉静:“不,既然我说过要击败他,他就不会在这次被击败。”
桥草的死死咬重工男,同是两辆川崎好似同类相残。
“虽然一直领先,但一直能被他紧跟着真他妈不爽。”重工男心里想,他似乎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对手。
重工男猛烈转动油门把手叫喊道:“跑起来!”
重工男的车身贯足马力,在强烈的加速度下,车身重力迅速向后移,重工男的前轮翘起,更似野兽形态,这个在外人看起来的酷炫动作在赛场上是却是一种险些失控的危险场面。
面对重工男的嚣张气焰,桥草握紧油门把手准备轰下去,这时老抽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注意控制油门。”
“没错,如果任性斗狠,都会让机车不稳定甚至降低速度。”
“要持续、要稳定,保持引擎转速与扭力,这样才能保持轮胎抓地力。”老抽的话再次闪烁。
桥草心想,这个时候浮现老抽的话,怎么感觉像自己快要死了似的,不管了,桥草稳住情绪,灵巧的催油,速度渐进提升,在仪表盘的抖动中比赛迎来了倒数第二个弯道。
两辆车靠近弯道,先后选择了不同的进弯路线,桥草选择从外切到内的路线,重工男则直奔弯心,而且没有减速的迹象。如果重工男只是一介莽夫,桥草显然不会这么艰难,他到底还有什么绝招,这一弯是桥草最后察觉的时机了。
桥草通过外侧入弯来减少车身的倾斜以此可以用较广的视角打探重工男,他注意到重工男的入弯速度很快,可在接近弯心时车子又朝外摆动了一点,后轮发出吱吱的刺耳响动,。
“他在这时才刹车!”桥草敏锐的捕捉到了这关键的动作。
桥草在弯点提升马力,再次超越了重工男,这次又只是暂时的,重工男出弯后迅猛的提速,车轮转速直线飙升,以差点剐蹭到桥草的姿态再次完成超越,桥草看着重工男的车尾在缺失稳定性的颠簸中贸然狂奔入暗夜。
“原来如此!”桥草终于明白了。
前两次重工男的入弯车线很完美,自从桥草威胁到他之后,他的入弯路线就开始急躁,说明他的水平很不稳定,或者可以说是他的心理水平,于是他采用了自己的招数,靠着晚刹车来冒险的,代价是抓地不稳,制动力不足,一般情况下入弯,主要通过前刹车来保持抓地力,而重工男则在高速入完后故意拖延刹车的时间,拖延的副产物是在弯道速度太高,如果再用前刹车子会奔溃,只好用主用后刹,后刹又会让车身重量一时间紊乱,前身摆动,而这时靠的就是蛮力了,用自己身体和重机车的协调一致来稳固抓地力。
上次入弯时,他的车身向外摆去,很可能是因为在后刹后,为了稳定高速过弯导致的身体失衡而去拖拽车把,拖拽会导致意外推胎,就像之前说的,把车把直接转向转弯的方向,车身反而会朝着反方向移动,所以造成了重工男车身的外摆。
以上的思考只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对于桥草这种有经验的车手一下就觉悟了,对于重工男的风格,理论上桥草只需要像老抽说的不要被对手的干扰动摇,控制好油门即可。但桥草领悟来的有些延迟,只剩下一个弯道,为了一举击破,他必须要再次涉险。
桥草均匀的催动油门,调整坐姿,只有在持续的娴熟的油门的控制中,桥草才能发挥出川崎ZX-6R的最大潜能!最后的时刻,人不能只依靠意志力,小宇宙爆发的故事只存在于漫画的遐想中,要想取胜,需要尊重和学习前人的经验。
虽然比赛只过去三分钟,但夜似乎更深了,山路上,桥草的车身和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那车灯一往直前。
赛车据点上,大荧幕前人们似乎已经知道了比赛的胜负,重工男的粉丝甚至提前欢庆了起来。
粉丝A说:“那小子能坚持到现在也不错啊,换成别人早被吓死了。”
粉丝B说:“晚上找个场子好好庆祝一下,不知道重工男会不会赏脸。”
楠的手脚有些冰冷,忧心忡忡的她不知道桥草还是不是原来的赛场英豪,这场比赛对于她来说不单是一场比赛那么简单,而是桥草到底回没回来的最好验证。
阿布似乎也有些灰心,但是并不是因为桥草,她重复着刚才教训重工男粉丝的话题:“你知道么楠,就是重工男这种货色让如今的比赛丧失掉了纯粹的味道,太过分了,太混蛋了。”
楠没有说话。
“虽然这不是我心目中的比赛,可桥草却是我心目中的赛车手。”阿布说完这话对着楠传递了充满信心的目光。
楠得到了安慰,她们把目光转向大荧幕,期待着迟到的“骑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