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赛场的起跑点的山路一侧,赛事统筹指挥工作人员搬来了一块大屏幕,车迷一拥而上,等待着直播的开始,分散在各个弯道的工作人员会把即时的赛况转播到荧幕上。荧幕连接了小型发动机的电流后亮了起来,人群阵聒噪,画面上是弯道口的俯视空镜头,等待着桥草和重工男的第一次入弯,人群中的楠和阿布和其他人一样激动,而她楚楚的表情又明显比大家多了层纠结。
“快看,他们来了!”
屏幕一侧,两辆黑色川崎飞速而来,重工男领先入弯,磨膝,桥草沿着其路线紧随其后。少男少女纷纷拿着手机争抢录影,阿布在其间吐槽说:“拍个屁呀,又不是高速摄影机。”
“重工男牛B!”粉丝开始情不自禁了。
“虐了那小子!”
重工男和桥草一前一后相继出弯,暂且消失在屏幕中,阿布依旧鄙夷的看着周围的人,楠则不为所动,只是神色的忧虑又加重了一些。旁边有一对GAY,其中一个似乎不懂行的说:“重工男又要连胜了呀。”
“不一定呀,这才第一个弯,那个叫桥草的家伙推胎入弯很娴熟。”
“什么是推胎?”这个果然是不懂的家伙问道。
他的恋人解释说:“机车左拐弯时推动左边车把,右拐弯时则反过来。”
“不明白。”不懂先生有些娘娘腔的说道。
“道理很简单,当你飞速骑自行车的时候如果要左转,那么在操纵上你会本能的将把手向右轻推,如此才能保持住车身的平衡并顺利转弯,如果完全左倾你会失控摔倒。”
“嗷明白了,我家狗转弯的时候也这样。”
他的恋人有些无奈的说:“嗯好吧,赛车依照的是自然法则,推胎后很明显的车子重心随着前轮产生偏移,而且重心随着前轮转移,车身不再会被甩到外侧,而是紧紧贴着内侧……”
不懂先生打断了他的讲述:“那入弯要推胎,那后退是不是叫堕胎,煞车是不是叫保胎,停在路上不动被其它车子撞毁是不是叫胎死腹中,啊哈哈哈!”
他的恋人冷冷的看着他,丢了句:“你自己玩蛋去吧!”然后走开了。
“别生气嘛!”不懂先生扭捏的跟上,因为对于GAY来说,自己玩蛋是很悲伤的事情。
山路赛道上,桥草轻轻给油,渐渐赶上重工男,两辆黑色川崎并驾齐驱相互焦灼了一阵,重工男猛的加油,这种骤然的加速在赛场上并非明智,因为会让机身变的很不稳定。然而重工男却一时得逞了,跑到桥草的川崎前面,距离渐渐拉开。
山路中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零星光点,在重工男漆黑的头盔表面像飞快划过的雨滴,此刻的重工男自信无比,脑海里盘算着如何赢得更干脆一点。
“三分钟……”重工男似胜券在握。
落后的桥草扭动把手,稳步提档,追到重工男车尾,前方是弯道,桥草控制油门把转速提升到6000转,让车身的一部分重力转移到车的前身来保障入弯的抓地力。行驶在前的重工男开始侧挂,入弯,他选择的车线没有任何问题,入弯较晚,让弯道趋于平直,这样可以早点加速出弯。桥草也只好尾随重工男车尾完成了从入弯到磨膝的动作,刚过弯点,重工男抢先催油蹿走,不让桥草有任何超越的企图,好稳健的技术。刚才的一些连动作只发生在数秒之内,但对于车手来说,入弯往往决定着一切。
夏夜的山路有些潮湿,一只特大号蜗牛横在路中央,重工男和桥草的机车奔驰而过,这是蜗牛的幸运也是车手的幸运。桥草在操控油门的时候感觉到车身的微弱打滑,为了稳定车身,他不愿意贸然提速,但一直跟在别人屁股后面,他的手掌又按耐不住。在桥草理智和本能的矛盾中,赛道又迎来两个小弯,桥草依然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超越重工男,透过桥草的视角来看对手,重工男无论切弯路线还是平衡感都很强,并非莽撞无谋之辈,如此严防死守需要对刹车和油门的娴熟配合以及过人的专注力。此刻重工男头盔下是恶趣味的笑容,看来今天是不打算给桥草丝毫的机会。
“难倒是我变慢了?”桥草疑虑着,是归国之后重重的心理困扰,比如他的父亲,比如楠,让他无法像在日本那样心无旁骛的驰骋吗?
“也许是我是我操之过急了,一定有破绽。”比赛争分夺秒,桥草这般安慰着内心,为了观察重工男入弯路线,桥草在下一个弯道前并未争抢切入点,谨慎的拉开距离盯着重工男。只见他那台黑色机车在过弯后突然加速便消失在灌木掠影之中,好快!桥草知道重工男的川崎Z1000ZX机车轴承特别短,在山道压弯的时候能体现出很大的优势,但弯道保持在这个速度还是很不寻常,桥草判断他一定带有赌性,但是在没有足够威胁的情况下,重工男不需要在赌局上抛出更多的筹码。如果说他是一头野兽,那么也还只是在牢笼之中等待释放。桥草心想,要想取胜,必须要释放这头野兽,而手段就是逼着赌徒出老千,只有这样才能暴露他的马脚。
桥草的探敌策略让他落后了,只能在直线山路上轰足油门奋起直追,排气管喷射出炽热的火焰,刹那间,时速超过220,在这个速度下,哪怕是道路上的一块小石都可能让人车毁人亡。前方又出现了一段向右的弯道,一旁是山壁,一旁是悬崖,没有护栏,异常险要,但桥草依然决定要冒这个险来抢占弯道,他加大马力贴近重工男的车尾,炫目的尾灯没有让桥草分心,此刻他要拿出自己最职业的专注,如同禅宗的标指望月,追的虽是对手,但目标里只有入弯的罅隙,没有对手。
重工男入弯后见桥草这次没有跟着他的车线,而是选择较早些入弯,桥草暗自下决心,这次一定不能被甩开!桥草保持着娴熟的油门控制,收离合、加油,放油,提升马力,摩膝,抢入了弯心!登时,弯道外侧的重工男摆动车身朝桥草侧擦过来,正在沿着悬崖边倾斜车身过弯的桥草惊呆了,在他的一侧可就是黑漆漆的山谷,在这一瞬间他要做出性命攸关的决断!
任何车手都知道,在机车在弯道磨膝的时刻万万不可刹车或者突然减速甚至摆正车身,任何过度的操纵都会让机车失控,虽然在生死关头,每一个源于本能的求生动作都会显露出异常的力量,但在赛车中,这些求生的动作都会让你丧命,人们把他这种恐惧反射称作为SR,而一个优秀的骑士需要做的就是克服SR,把理智训练成你的新本能。
桥草内心很恐惧,但好在肌肉记忆于十分之一秒内就知道了什么是正确的,保持着倾斜的车身,然后就像老抽交代给他的,“夹紧你的屁股”,让身体和车身牢牢成为一体,迅速向悬崖边缘移动,此时千万不能差之毫厘,桥草在瞬间避开重工男那辆巨型川崎的擦碰,一幅惊心动魄的情景出现了,桥草那台机车的轮胎擦着悬崖边行进着,已经到了极限,整个车身连同桥草的身体却悬在崖外的半空中,与其说桥草把全部性命都寄托在那轮胎与地面的方寸摩擦之间,不如说桥草把他的性命寄托在了对赛车原理的理解之上。
“控制好油门,控制好油门。”老抽的话再次像虚空的魔咒一样漂浮在生死的零界点。
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被位于山腰的工作人员拍摄了下来转播到山路赛场的据点的大荧幕上,车迷一下子都屏息凝视,楠更是惊诧地捂住了嘴巴。而在另一边山顶的观景台上,彬衫也正拿着平板电脑密切关注着。
赛场上,重工男也被桥草的疯狂之举吓到,忙调整车身外线出弯,桥草的危机消除,刚好弯路也到了尽头,缓缓的立起车身回到赛道中央。
“妈的。”大难过后桥草忍不住爆粗口,然后催动油门,升档,朝重工男奔去,后视镜里的重工男看到桥草也骂了一句:“操!”
赛车据点的荧幕前传来阵阵欢呼,此时的气氛最吊诡,因为说不清楚大家是为桥草那特技般的动作折服,还是为重工男又赢了一次重弯而兴奋,总之楠算是深深的松了一口气,眼里充盈着舒张的泪花。
而阿布则对着工作人员叫唤着:“喂,重工男应该被禁赛啊!”
旁边一个重工男粉丝的男生跟着叫嚣着:“禁你妹的赛啊,输不起啊。”
阿布听到后一把抓住扯住重工男粉丝男生的衣领,男生慌忙去推搡阿布,阿布顺着他向前的势头,扯的衣领往下一拽,男生便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你他妈懂赛车么。”阿布居高临下的对那男生威吓着。
那男生跪在地上直勾勾的盯着阿布,楠忙上前拉开了阿布,退入到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