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后悔吗?品珍。
当然后悔。
后悔为什么还做了?
我的人生,截止目前那一条路不是通向了后悔。
雨凡搂住品珍说,女人,天生名字就叫做命苦啊。
自从参加五姑娘的葬礼回来,品珍就开始身体不舒服,容易发困,时不时犯恶心,直到有一天在高家处理完事务回来的路上,扶着电线杆子狂呕,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怀孕了。
两条杠的验孕棒告知品珍准确的答案后,品珍的心绪翻江倒海,她并不开心。
她在那一刻有的是惊诧、纠结、痛苦、伤心还有一丝丝苦涩的欢喜,却并没有恐惧。
她这一辈子,习惯了接受最坏的命运,听到最差的消息。仿佛时刻等着坏命运的到来,来了,就可以挺起胸膛去应对了。
这样的坏消息,反过来也说明她并没有失去做母亲的能力。
品珍没有把怀孕的消息告诉王威,她选择了告诉雨凡,并一个人作出了决定——人流。
雨凡虽然惊诧,并不细问。她知道品珍的性格,品珍如果想说,她拦也拦不住,品珍不想说,她拼命挖,也挖不出来。
雨凡毕竟曾是县医院的护士,她告诉品珍,别上小诊所,还是老老实实在县医院里头做了这个手术,又告诉品珍,人流最佳的时间,是四十天到五十天,别错过了。
在雨凡的陪同的下,品珍有条不紊做完了阴超和验血验尿一系列检查。
验孕报告单输出显示——人绒毛促性腺激素值为128。验孕棒的结果再次得到了无可疑义的确认了。
当品珍拿着这张报告单走进妇产科科室,一位男医生问,多大了?是不是第一次怀孕?有没有结婚?
品珍一一回答。直到医生问了最关键的问题,要不要孩子?
虽然品珍早有准备,还是没法直截了当的说出口。
她停顿了好一会,这才镇定的回答,看看接下来的检查结果,看情况。
妇产科之检查手续之繁琐超乎了品珍的意料。
阴超验血验尿验孕完了,还得检查白带。
白带要是不达标,又得先治疗一周才可以做人流手术。还得排除诸如宫外孕的可能性。
这些医学知识都是品珍闻所未闻的,她就像机器人一样,任由着一个中年女医生的摆布。
这个中年女医生每次见到她,都会先带起口罩,品珍虽然明白这是她的专业素养,这是她对病人的负责,心里却生出抵触的情绪。
每次这个中年女医生睁大眼睛观察品珍,并给品珍下决然无疑的指令的时候,品珍心里还是微微的发苦。
中年女医生的声音很沉静,表情也和蔼,就好像她处理品珍的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一块肉,而不是生命。
今天,是品珍做人流手术的日子,她起了个大早,在床头上放了纸条,走到芸美药店找昨天约好了的雨凡。
雨凡肚子已经极为硕大了,估计也就再过一两个月就生产了,所以这段时间起,她的芸美药店开门看她心情,心情好,就开几个小时,心情烦躁了,直接闭门静养。
雨凡问她,起这么早做什么,县医院正规的很,九点才上班。
不是得排队吗?
这几天你和我一起,排过队吗?
那是没有,你面子大,行了吧!
啥啊,人家才看不上我这个小护士,主要还是靠我老公。
知道了知道了。要不,咱们去看上海展销会吧?
雨凡一脸的不屑,说,什么展销会,那是倾销会,就是把大城市卖不掉的毛巾衣服往我们小县城扔。
话是这么说,可是除了逛街买衣服之外,真没别的乐子了。
半路上,品珍的电话响了。
雨凡问,是你家那位缺德的吧。
品珍点了点头,示意雨凡禁声。
品珍接了电话,话筒传出来就是王威懒洋洋的声音,你忙什么去了?
品珍一听这声音,就有点犯恶心,但是忍住了。她把手机交给雨凡,找了个角落,干呕了好一会儿,才再次拿起电话,说,看展销会。
什么展销会?
上海产品的展销会。
又来了,你上次不是说讨厌那些上海人,既看不起咱们小城镇的人,又要赚小城镇的钱,还说要告他们倾销来着。
品珍“嗯”的一声,脚下不停,和雨凡在一个水果摊点停下了脚步,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期待和渴望吃一片凉丝丝的雪梨。
品珍和水果摊摊主一阵讨价还价,才来听王威的问话——你吃了?
吃过了。
那我挂了。
在一颗柳树下,品珍大口大口咬着雪梨,雨凡问,你没告诉他?
告诉他做什么?
不是他的?
你想啥呢!!!
品珍这么说,也并不是和雨凡生气,她感激雨凡还来不及呢?要不是过命的姐妹交情,又有谁会挺着大肚子,陪她去做人流手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