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威听见身后一个女子一边笑着一边走了进来。
他听得出她穿的是高跟鞋,他甚至因她的笑声想象到她有个喉结,这世界本来就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特别是在酒后。
王威捞过了一个干净空酒杯,倒了杯酒,想敬来人一杯,敬别人,只是为了自己痛快的喝酒。
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真实的知道自己醉了,方才的自斟自饮着实喝了不少酒。
此一时,王威的判断力还没有失去,或者说,更准确。
王威没有转过身就已经知道这个叫小苹果的女子,确实是一只漂亮的、诱人的苹果。
他看的见每个正对面男人的眼光,不,在反光。
根据物理上的光线折射定理。没有衰竭的原初光源,才是最亮的光源。
一切都符合惯性,比如王威接下来会敬酒,会吃惊,矜持,颤抖的手,洒出的酒水。
他想说道歉,可是道歉简直是侮辱她的容颜。
她有什么错?
他又有什么错?
他的眼睛有什么错!
对王威来说,也许,夜晚才刚刚开始。
有一种女人的好看是一种英气勃勃的好看,一种美人无肩的好看,一举步一抬足,象极了舞台上女扮男装的小生,让人想象到折扇手中轻摇的风流,站在人群,言语自然有味,女人味。
小苹果将杯底向诸人一亮,坐在了他的旁边。
一股香气,柔柔有如轻烟散入,丝丝款款的全到了他心底。
酒座上,一上酒,自然什么人都有,更少不了殷勤凑趣之人。
王威想和别人一样,只是,心里软弱无力,一句话也挣扎不出,那怕是问她姓字而或是工作。而他的这个烦恼,很快有人代他问了,他就只有更不开心了。
他知道自己到底是醉了,又明白,酒醉三分醒,此一时,神智再清明不过。
可是眼前,他眼见着小苹果行止间大家风范,折冲里光采照人,忍不住生气,生她的气,也生自己的气。
他,酒到,杯干。
女人也许真的是女大十八变,王威琢磨了半天,还是没想起,班上那个女生能和她联系起来。
不是的,绝对不是自己班上的女生,怎么可能呢,那简直是基因突变了。
小苹果看着他,说,怎么,那么开心,说来听听。
他说,你是什么变的?
这话王威自己也分不清是有意无意,话一出口,脸色红的可以叫大苹果了,自然的,他也挡不住四面潮水涌过来的罚酒声。
小苹果倒是饶有意味的看着他,这时代还有会脸红的男人,还有喝酒后会脸红的男人。简直说的上是珍异了。
小苹果在想象,想象着他,就上了心,做出老虎捕食猎物前的微笑,多看了他几眼,眼波流转,若有意,若无意。
小苹果很享受着男人为自己脸红的快乐,好久再没有了,好久以前的事了。
王威更局促了,只感觉自己怎么做怎么不是。
他的心中空落落的,好象走在路上掉了钱似的的不安心。
到底是忍不住,王威的眼光不经意的往左边一瞥,她的眼光也漾了过来,轻轻巧巧的一撞,这时候,就是童年手中小瓦片飞过水面,抛起落下,落下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啵啵啵,一声一声,然后,这两片对撞的小瓦片终于幸福掉到水面里。
那怕,是一种注定了掉到水里头的幸福。
王威和小苹果在这一瞬间,仿佛彼此明白了,他们其实本质上是一样的人。
一个是在孤独中寂寞着,寂寞着的他。
一个是热闹中寂寞着,寂寞着的她。
明白了,也就知道该彼此喜欢了。
后来在电话中,去漳州培训的小苹果问,问他,那时,到底是我喜欢你多些还是你喜欢我多些?王威说,我觉得,他斟酌了一下,是我喜欢你多些吧。你呢?
小苹果说,我也是。
他又笨笨的问,也是什么。
小苹果在电话里头就不说话了,于是,话筒里头,只是笑声了。
同学会聚餐上必备的话题,也是大家最感兴趣的话题,自然不外是暗恋,谁谁谁,谁和谁,谁是谁。
被害者一脸打死了我也不说的守口如瓶,而吃瓜群众擅长的是引蛇出洞,言语里举重若轻,信手拈来。
等到被害者一不小心泄露了天机。早有一盆盆冷水等候着,当头泼下,提神醒脑。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王威,那你暗恋的是那一个啊!对座一个笑得花枝招展的女子,信口问了王威。
我?
王威有地下党被发现的不提防,他期期艾艾,说,我也不知道我暗恋的是那一个啊!
这个回答让一座的眼镜跌破了好几幅。
要么没有,要么有,有的话是那一个?可是王威这回答,又算是什么话。
大家呆了一呆,然后一起大笑起来,好象听到了今晚最有趣的笑话。
一个女子揉着肚子,直喊疼,连说,我的肠子我的肠子。
众人的笑声更是挡不住江河湖海的涌出来。
突然间成了话题的中心,今晚的主角,王威自己也吃惊。
说什么啊!
有什么好说的。
那我说了。
他开言之前这三斧头又让众人大乐。
王威其实也不大明白自己心思,明知道在女人面前大谈情史的男人,无不被女人视为笨蛋,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言说的欲望。
这会儿,他只好这样安慰自己,在女人面前管的住自己嘴巴,更不配是个男人了。也许,这就是男人女人。
壁灯掩映着小苹果面若桃花的微笑,王威想着酒是好东西,嗯,夜晚是个好东西,它们让女人更象女人,它们让女人发出光来,让男人有了勇气,并跟随。
王威无比流氓地想,自己的手要是长在她的脸上,不,她身上那个部位都行。
至少此一时,他忍不住在心中升起了对强奸犯的无限敬仰。
那些男人中的男人啊!他们怎么敢,就敢不计一切后果,表达自己的欲望。
有人递上了一根烟,又有另一个辗转通过小苹果给他递过来一个打火机。
他觉得她有点象那些胸脯高高的漂亮的国民党女特务,而自己则是行将叛变革命的的共产党员。
那时候,呵,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个是她的。王威被烟呛得咳嗽起来。
烟雾缭绕中,王威感觉到自己是那么的英俊、玉树临风,那么的艺术。
对,真他妈的艺术,艺术显然和一切颓废、女性化、深沉的东西有关。所以,王威觉得自己很艺术。
王威反过来提醒大家,象一个检查长提醒犯罪团伙一样的提醒着大家那些湮灭在岁月中的蛛丝马迹。
还记得比我们低年级有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孪生姐妹吗?
她们啊!好几个男的象心口中箭一样难受。
是初二(3)班。
就是那一对双胞胎啊?
她们穿的衣服都一模一样的,分不出来。个子也一样。
很漂亮。女生14、5岁的时候都这样。
她们家就住在东山一中后面的物资局宿舍。
你小子跟踪了。
没有没有,是她们跟踪我。我今天就不要脸了我。
大家纷纷补充着并笑。
王威吃惊自己找到那么多知音,只觉得那么多年的魂牵梦萦都不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