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晁盖,在听完小满传话之后,便找来了吴用商议,思虑自己在这初春时节左右也是无事,还不如趁此机会来寻找孙立,也好一起到东京看看,顺便也能结识一下,孙立口中那身具大义的豹子头林冲,于是便汇合了孙新的大队人马,一路同行而来。
兄弟相见自是高兴,孙立又与晁盖和吴用,将这众人逐一介绍一番,晁盖和吴用见孙立的队伍是越发壮大,心里都也是高兴的,而吴用则更是觉得,自己所期待的共谋大事之人,恐怕就是这孙立了。就这样这越发壮大的队伍,便一路欢声笑语的朝东京赶去,那见半点困倦,一丝风尘。
这一天终是到了东京的朝阳门外,因为栾廷玉早几日便快马加鞭的前去通报,所以此时礼部与鸿胪寺的官员,便早在城门外等候,查验了国书之后,使团的随行护卫之事,就由京中禁军接手了。
也不知是不是那些“登州特产”的缘故,临别之际金使节还着重感谢了孙立他们一番,高延宠更是不舍众人,拉着孙立臂膀,语带呜咽的说了好些惜离别,添伤感的话。逼得孙立实在是无法,只好告诉他自己还要在东京待上几日,若有兴趣他们可以相约同游东京,这才止住了他的煽情,跟随着接待的人员去了。
因为这各处的守军,没有诏令相招,是不得随意进京的,所以在交接过后,得了回书,登州兵马便要折返。孙立来时便于程知州说好,要在这东京待上一段时日,于是就将这带队之责交由了栾廷玉,嘱咐一番于路事项,又拿出了钱财,犒赏了随行的军士,做完这些之后,才让栾廷玉与解珍、解宝他们整肃兵马,踏上了归程。
乐和与曹正,倒也不负孙立所望,干的委实是不错,几趟货下来,也算在京中站住了脚跟,前不久还刚刚盘下了一处店面,主营北地的皮货与南方的绸缎布匹,但同时也做些收购南面诸路特产的业务,算是批发与零售兼顾,销售和收购同行的这么一处货栈。
小半年没见,乐和倒是少了些青涩,多了几分沉稳和干练,孙立自是乐见于此,就勉励了几句。乐和听后倒还有些不好意思,浅笑着挠了挠头,转而向孙立打听起自己姐姐的近况。“上次二哥来时,带来了信,知道姐姐有了身孕,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孙立是知道他们姐弟的感情,头一次分别这么久,自然是十分思念的,便对他说道:“一切都好,你那二嫂虽然行事粗鲁些,但这做菜的手艺还是不错的,现在你姐全由她来照顾,吃得是发福了不少,你现在见了,怕也不好轻易就能认出来。此次同来的时迁、马灵都是能托事的兄弟,就在东京替你几日,这次你就随我回去一趟,以解你姐的思念,也能见见你那即将托生的外甥。”
见乐和点头答应,孙立就不再讨论此事,反身便于曹正笑谈,“听说曹掌柜这买卖做得不错,财源广进,是日进斗金,怎么样,今天咱地吃顿好的吧,一会儿寻到你师傅,咱上趟樊楼如何?”
曹正笑着回道:“上樊楼便上樊楼,但是哥哥,咱地提前说好,这顿左右得让我来了,就当是我们为哥哥与天王他们接风洗尘了。”
既是自家兄弟,孙立那会与他纠缠此事,于是笑道:“客随主便,既然曹掌柜的奢遮,我兄弟只会放开肚量,今天是一定要让你破费一二了。”
不一会儿功夫林冲却是先寻了过来,原来曹正见孙立他们到了,便着人前去知会,正好赶上林冲今日休沐,他便立刻跟了过来。孙立一见这人都齐了,就嚷嚷着要走,曹正他们不想坏了孙立兴致,便让伙计们继续清点,搬卸货物,他们则拥着孙立要去樊楼相聚。
“托塔天王晁盖,乃我京东第一条好汉,兄长,这酒当不当喝?”孙立端着酒杯要和林冲闹酒。
林冲就起身向晁盖相敬了一杯,“晁兄海内名望,林冲是早有耳闻,今日多亏了我这兄弟,要不然还不知何日才可得见。”
孙立笑着插话,“那是,要是没我,怎么地也要耽误个两三年。”
晁盖他们都以为孙立又在耍宝,皆不以为意,晁盖把酒喝干后,才对林冲说道:“是啊,对亏了咱这好兄弟,在我庄上天天念你好处,把我说得是心痒难耐,要不是年关将近,早就来寻教头。”
众人见晁盖说得有趣,就轰然而笑,孙立是又端起了酒杯,与林冲接着介绍:“小李广花荣,与你我家世相仿,皆是几代从军,一手弓箭称得上出神入化,我敢断定当今天下,无对。”
林冲这边又要相敬,不想花荣却先起身说道:“兄长吹捧得过了,倒让林兄见笑,久听兄长谈起林兄为人,今日得见甚是开怀。”说罢便喝干了杯中之酒。
“智多星吴用,身具文韬武略…”就这样,孙立是一位接着一位的介绍,林冲是一杯连着一杯的敬酒,可这结交之酒最是开怀,五六杯下肚,不见半分酒色,那有一点醉意。这相敬一轮过后,众人便开始谈笑,晁盖是个喜欢热闹的,时迁是个跑遍了江湖的,吴教授最是能言善辩,马道长又有北地的闲篇,这一帮人在一起,岂会没了话题,只怕你嘴满插不上话。
林冲寻了个空当,对孙立说道:“兄弟,王教头那里出了点事。”
当孙立听说了高俅荣升太尉之时,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来时还准备挑个时候去王进府上看看,现在听林冲提起,便想和他讨论一番。“高太尉是个心窄的,以后兄长在他手下当差,却要仔细一些才好。”
林冲见孙立,已经是知道了此事,便对孙立说道:“是啊,祸不及后代,高太尉这气量确实是小了些,不过兄弟也莫要为我担心,我一个不入流的教头,平常就是想见一眼太尉也难,那会有什么交集。”
孙立见他不以为意,又不知如何相劝,只能对他嘱咐,“以后要是真起了什么龌龊,兄长不妨来登州寻我,兄弟们聚在一起,最坏也占个痛快不是。”
林冲虽然不清楚,孙立为什么会为自己担心,但也知道这是好意,便笑着回道:“你以为我不想与你一样,快意恩仇,结交四海兄弟,只是不舍这家中几代相传职事,何况还有这亲戚朋友的羁绊,那能说走就走呢。”
这一想起高俅之事,孙立就觉得不甚痛快,也没了适才的酒兴,便与林冲岔开了话题,几人就此便只说这江湖趣事,市井闲言,这才慢慢恢复了情绪。眼见这顿酒,已吃得是天色渐晚,林冲也知道他们一路舟车劳顿,必然疲乏,便劝他们早点回去休息,明日再来相聚不迟,众人觉得在理,便与林冲相辞,并约定明日要同游相国寺。
昨夜这酒吃得正好,回来睡得也早,所以第二日众人皆是精神满满,吃过早食后,便在堂中说话,坐等林冲来寻。听说众人今天要去相国寺游玩,花小妹也缠着花荣要同去,孙立便让乐和准备了一辆马车就由花荣赶着,待林冲来了,就一并出发。
因为答应了高延宠,要约他同游东京,孙立便特意绕行,准备先去趟鸿胪寺找他,在路过延福宫时,看见那里围了海量的人群,而且气势还十分汹涌,孙立好奇,便问林冲这是所谓何事。林冲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与孙立解释道:“听说是朝中最近又有人提出,这绍述新法是弊大于利,各地百姓也是多有抗争,所以有人就提出,要改回元祐年间旧法。鲁公为了贬斥此等言论,震慑朝中那些有贰意之人,便特意请旨刻了块元祐党籍碑,说是要明示天下,碑上所录之人皆为奸党,他们所定之政,皆是误国害民之政,再有意图恢复元祐旧法之人,就按附逆论罪。只是这碑上多是像文彦博、司马光、苏轼、黄庭坚这等在士林百姓中有清誉、名望的好官,现在却被定为奸党,自是有人不服,在京官员和太学生多次抗辩,皆被驳斥。后来又听说鲁公已经明令天下各府县军州,皆要复刻此碑,更是惹得这民意汹汹,而官家现在就住在这新建的延福宫中,所以最近这每日里,都有太学生和百姓们来此请愿。”
“原来如此!”孙立也是第一次看到这宋代的上访,感觉很是新奇,就想过去看看,却被林冲拦住,对他说道:“兄弟可不要胡来,这里面多是皇城司的探子,别看他们这白天闹腾得欢实,入夜之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家要遭难呢。”
孙立听后反问道:“那这些人不知道此事吗?他们怎么就不怕被抓呢?”
这个问题其实也一直困扰着林冲,所以他也只能含糊其词的,对孙立回答道:“是啊,可不就是有人不怕呀!”
但孙立,其实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那就是,这人心自古就比天道还公平。
今日的这一趟出游,孙立就是个陪衬,远没有晁盖、吴用他们头一次见到如此繁华,而心生感叹,更比不了花小妹、高延宠激动到了几乎癫狂。而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块党籍碑,那些激愤的面孔,是挥之不去。不想这宋朝人还是很有血性的,为争他人名誉,而甘冒国法,把个是非黑白看得比身家性命还重,后世之人又有几人能做到如此呢。
林冲看他独自沉闷,便过来找他说话,“兄弟,后天有场热闹,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凑凑?”
孙立回头看了一眼林冲,回答道:“我对这热闹没什么兴趣,倒是对兄长你要凑这热闹很感兴趣,你往常不是最不喜这些事吗?”
“这次可不一样,阁门袛候高公六十整寿,那有不去相贺之礼。”林冲说道。
“高公?”孙立不明白林冲的意思,难道这高公有什么不同之处。
林冲见他还在疑惑,便对他说道:“你不知道高公是谁,高公纪,
那可是当今横班之首,故高太后内亲,家父曾经侍奉过他,所以他府上但凡有事,必来告我。这高公最喜江湖见闻,爱交武人,见了好的便有举荐之心,所以门下多是豪客,只不过这些都是哲宗朝的旧事了,如今怕是要冷清一些,但是那也比寻常人家要热闹很多。”
“一朝天子一朝臣,不过是些世态炎凉,可锦上添花那有雪中送炭来的真挚,也好,我就随兄长去凑回这不算热闹的热闹。”孙立自是听出了其中的端倪,哲宗的心腹在徽宗朝,那叫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