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快到三月三了,柳州柳庄内迎来了一年最热闹的时候,比年节更甚。每逢这个时候,柳庄家家户户都忙里忙外,一面是准备祭柳神的供品,另一方面,这几天有很多柳河的,甚至外郡的前来柳神祠祈愿,中间不乏显赫之人,这些贵人自然是怠慢不得的,不过有祠庙的那块龙迹在,即便这些人也不敢轻易造次。外地人来得多,柳庄人自然也赚得不少,他们都深信这是柳神庇佑。
柳庄里有三分之一左右的人姓柳,倒也不是太夸张。不过,柳庄只建立不到五十年,五十年前这里几乎没有什么人,还是当时柳神显灵,不少南方三郡逃灾的人到了这里安顿了下来,还有柳州附近专门搬过来的一些人,这些人一起建了柳庄,专门供奉柳神。那些外地逃难过来的,不少为了感谢柳神,把姓氏改成了柳。
柳青也姓柳,不过他不是后改的,本姓就是柳,自小跟着父母迁到了柳庄生活。本来跟往年一样,他应该高兴地准备三月三的,谁曾想,五天日他上山打猎准备柳神的供品,回来后却听到女儿高烧不醒的噩耗。找了庄里唯一会看病的安老头,却说是一般的风寒,开了几副药,几天下来女儿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时常昏过去。柳青夫妇是愁的饭也吃不下,连柳神供品都没怎么准备。
柳青是老来得女,快四十了妻子才怀上,妻子刘氏也是拼了命才顺利产下女儿。虽然不是儿子,但柳州这边重男轻女到也没那么严重,老两口也没指望再生一个,在柳庄日子过得也不差,所以对女儿是极尽宠爱,谁曾想老天爷来这么一着,几乎是要了老两口的命啊。
“大夫既然说了不是大病,那娃肯定是能好的。娃的病一时半会儿也不见得好,你们俩老是这样干坐着也不是个事啊,别最后娃的病好了,你们俩个又病倒了。”
说话的是隔壁油铺的老李,两家因为靠的近,来往也是密切,当初还开过玩笑说把柳青的女儿给小儿子定做娃娃亲。
“去去去,你这死鬼嘴里总吐不出好话来。”老李妻子江氏斥骂着把老李赶到一边去,又劝道,“不过他说的也没错,你们俩在这里发愁倒不如好好地准备下柳神大人的供品,诚心地祈个愿,说不定柳神娘娘一显灵,女娃的病就好了呢。”
柳青想了想,觉得也在理,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也对,那我去找柳三赊半头猪,再去找几个道长过来做做法事,救不救得了就全看我女儿的造化了。”
“你且放宽心去,这边我跟婆娘照料些,再帮你多找几个帮手。你这女娃当初道长也看过相,命硬,肯定能挺过来的。”
“行,那我媳妇女儿就拜托李哥李嫂多照顾了。”
“那是自然,我还指望你女儿长大过门给我家那小子当媳妇嘞。”
老李又打了句浑话,江氏恼得推了他下,柳青却是只能苦笑。
隔壁李家油铺,李家夫妇这会都不在店内,大儿子又早去了柳州城做长工,现在只有七岁的小儿子在看店。
李家幼子叫做李子安,小名叫武人,不过一般都喊他阿武。阿武也是从小懂事,知道阿爹阿娘跟隔壁柳叔在谈的事情,也是恹恹地趴在铺台上,不过这会倒没有多少过来卖油的,他也只是看着铺子。
“你这小娃娃倒也耷拉着脸,莫不是在为你将来要过门的小媳妇烦心?”
闻言,阿武猛地抬头,却发现是柳庄西头的王木匠——这个老光棍最是喜欢打趣刁难小孩。
阿武也不理会这老小子的揶揄,只是问道:“王阿叔,你晓得我能做点啥子帮帮瑶妹么?”
“柳青家的那女娃?你这娃子还真在烦恼小媳妇?”
“阿叔莫再笑我咯。”
“安老头都莫得法子,你这娃娃又能做啥?你要真对你那小媳妇上心,就去求求柳神娘娘。最好每天去柳神树下拜上几个时辰,磕上几十个头,柳神娘娘最是欢喜你们这种小孩,说不定见你心诚就显灵了。”王木匠说着又是扯起了胡话。
“噢,你最好是在半夜无人的时候,那时候最安静,又没有其他人,柳神娘娘最容易听到你的心愿。”
王木匠开着玩笑,打完油就离开了。虽然是玩笑话,阿武却信了几分,他打小就听着柳神娘娘的故事长大,对于柳神娘娘是极信的。李家夫妇回到油铺,阿武也未说起这事。只是晚上估摸着都睡下了后,偷偷披起了衣服,跑到柳树底下,独自拜了两个时辰才回去。
如此三日,饶是他身子骨壮也遭不住小孩子喜睡的天性,竟是直接睡倒在了柳树下,第二天才被发现,这一下来也是染了寒,李家夫妇也是又急又气,王木匠听闻,也是连忙请罪,李家夫妇也不好说他什么。
好在阿武只是遇寒昏睡过去,将息了两日又是生龙活虎。不过,阿武有件事却是未说,那晚昏过去之前,大约半睡半醒的时候,阿武似乎看到柳神树下确实出现了一个绿色长发女子,正想感念柳神显灵时,一激动,却还没看清柳神的脸便睡死过去。
第二日,阿武一早便看到柳青叔带着几个道长回来了,不知怎地,阿武隐约看到道长身后跟着一个绿发女子,揉了揉眼,却不见了女子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