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晓日初升,晨光绚丽。大概是昨日路途过劳,颜玉直睡到红日满窗才醒来。
用早膳时,颜玉听众人议论昨夜之事,圆瞪双眼望着苏秋,问道:“真有此事?”苏秋微笑不语。
林清平呵呵一笑道:“颜兄弟这一觉睡得是真香啊。”
颜玉听完林清平所述,只觉又羞又愧又恼又庆幸,对苏秋作色道:“既然是兄弟,就要有难同当,这次且饶了你,下次若是再犯,定然不饶!”
苏秋笑而不语。
林清平慌忙对天拜道:“天可怜见,且不可再有下一次。”众人大笑起来。
早膳已毕,林清平问道:“不知恩公要去何处?”
颜玉抢先答道:“在下请苏秋兄为家母诊视,这就要赶赴上京,”
“颜兄是上京人氏?”林清平问道。
“正是,家母在上京。”颜玉道。
“二位兄弟还是先赴汴京吧,虽略有些绕道,但路途通畅。”林清平极力荐道。
“林主管所言甚是,经汴京虽有些绕道,但路途更顺,还可借机一览汴京盛景,自然更好。”林清平所言正中颜玉下怀,立即接话道。
林清平喜道:“如此甚好,我们结伴而行,林某亦可趁机向苏秋先生讨教一二。”
苏秋既已答应随颜玉赴上京,也就随其安排。
整理好车马,一行便上路了,林清平、苏秋和颜玉三人同乘一辆马车,林清平道:“林某一直在回想昨晚发生的事,只觉如做梦一般,先生怎会如此神机妙算?”
苏秋便将在庄口无意听到两位乞丐所言及上山治病等一五一十地告知林清平。林清平恍然大悟,叹道:“先生即善治疾,更可救命,真不愧是大医。”
苏秋微笑道:“哪里,治病亦是救命,殊途同归。作百佛寺,不如活一人。遇到便是缘,怎能袖手旁观。”
颜玉问道:“苏秋兄果真在那花椒酒中下毒了吗?”
苏秋道:“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三人哈哈大笑。
金国使团在虎狼岭遇袭,虽事发于人迹罕至的深山僻岭,却如在湖心投下一枚石子,激起层层涟漪,渐成滔天巨浪。
紧邻汴京皇城东阳门有一座富丽堂皇,奢华不逊宫室的馆舍,此为刘豫为西京元帅府专建的馆驿,赐名“通天馆”。高庆裔每来汴京,便下榻于此,通天馆实则成了高庆裔在汴京的府邸。
几日来,高庆裔总是在房间里坐卧不宁,掐指细算,所派之人应该已经得手,却迟迟不见回音,心中甚是焦虑。忽然,一位亲随急匆匆走进来,道:“禀告相公,飞鸽传书到。”高庆裔接过蜡丸,打开一看,不禁脸色大变,立即吩咐道:“快传报,加紧搜索,务必要查清真相,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喏!”那亲随领命,转身疾步而去。
这日,宋王府内虽仍一如既往灯火通明,只是少了往日的丝竹管弦之声,气氛显得有些异样。
“谍报可靠吗?”完颜宗磐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步,双眉拧成一团,盯着坐在对面的一位丰额美髯,口唇有珠,身材修长,年方四十的中年男子,此人正是萧韶。
“谍报绝对可靠,卑职的间探亲耳听见完颜宗翰下令,命高庆裔派人劫杀使团。”萧韶言之凿凿。
只因此事事关大局,完颜宗磐还是有些不敢确信,问道:“山东怎么没有消息?”
此时,宋王府门外的大街上车马稀少,行人寥寥,显得空旷静谧。
忽听鸾铃声响,急骤而来,打破深夜的静寂。数十骑一路狂奔,来到宋王府门首,滚鞍下马,叩门声急,宋王府门吏从小窗向外张望,急忙开门,为首披甲之人脸色严峻,神色匆匆,直奔后厅。
门吏急到寝房禀报道:“鲁王到。”
完颜宗磐一惊,道:“请他到混一堂相见。”
不多时,完颜昌气喘吁吁地大步赶到混一堂,开口便道:“出事了。”
完颜宗磐闻言心头一沉,道:“莫急,慢慢说。”完颜昌将一份军报呈给完颜宗磐,完颜宗磐阅毕不禁大惊失色,将军报重重拍在桌面上,竟将桌上的茶杯震碎一地。
萧韶拿起桌上的军报阅罢,显然已早有所料,幽幽道:“这么快就下手了。”
“使副可曾找到?”除了正使和副使,完颜宗磐对使团其他近百三节人从的生死并不关心。
“小弟派了两千人马,将虎狼岭一寸一寸搜了个遍,只找到了掩埋起来的二十三名使团随从,却未发现正使和副使的踪迹。”
“出了这么大的事,是否要上奏?”完颜宗磐有些举棋不定。
萧韶道:“此事事关我方机密重情,且此案又发生在鲁王辖区,卑职以为应暂且严密封锁消息,等查清案情,处置妥当再奏较为稳妥。”
完颜宗磐点了点头,问完颜昌道:“现场可有发现?。”
完颜昌道:“现场只发现了一些箭支,箭镞长七寸,箭杆为萑柳,是我武胜军的军械。”
完颜宗磐沉思道:“难道是高庆裔有意栽赃?”
完颜昌道:“极有可能,据探报,使团遇刺时,事发地附近发现有神翼军活动。”
萧韶点点头道:“这就是了,神翼军可是西路军驻汴京的精锐之师。”
完颜昌点点头道:“正是。高庆裔最近也一直在汴梁。”
“你以为是何人所为?”完颜宗磐盯着完颜昌问道。
完颜昌斩钉截铁道:“末将以为此案必为西京所为。”
“为何不可是宋国反金贼寇所为?”完颜宗磐沉吟片刻,疑问道。
“小弟奉命沿途警戒,未见有宋人活动。”完颜昌语气坚决道。
完颜昌下次定论,心中自有盘算,这起刺杀使团案从现场所获兵器来自武胜军,事发之地也在武胜军辖区内,武胜军自然难脱干系,即便为宋人所为,完颜昌也有失职之责,但若是西路军所为,则会另当别论。
完颜宗磐又问萧韶道:“先生以为呢?”
萧韶道:“在下同意鲁王所言,此事必是高庆裔所为。”
“该当如何?”完颜宗磐咬紧牙根道。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沛公岂能坐以待毙?不杀高庆裔,只会让西京得寸进尺。”萧韶极力劝谏道。
完颜宗磐尚有一丝疑虑:“只是目前尚无实据,万一错杀,完颜宗翰恐不会善罢甘休。”
“若等证据确凿,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也许永远都查不清楚,难道就不了了之?”完颜昌道。
萧韶道:“高庆裔乃完颜宗翰之智囊,除了此人,一可报仇雪恨,二可断完颜宗翰之臂膀。何况政争本无对错之分,只有利害之别,无论是为当下,还是为将来计,高庆裔始终是一大患,不如趁早除之。”
完颜宗磐点头道:“先生所言甚是,世人皆称我大金东有龙渊,西有凤起,一如云间陆士龙,一如日下荀鸣鹤,可谓劲敌,完颜宗翰若无凤起,不过一有勇无谋的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