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我们说过,到了1952年,波兰人民共和国通过了新的宪法,社会主义制度在波兰得到了确立,而波兰的内边界问题也得到了解决。但是,由于冷战的背景和南斯拉夫事件,苏联对东欧各国加强了控制,除了被扫地出门的南斯拉夫,探索具有各国自己特点的社会主义道路成为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在“二战”中,南斯拉夫在约·铁托的领导下,几乎是凭借自己的力量在对德战争中取得了胜利,这一过程中就和苏联产生了一些矛盾。虽然1947年9月刚刚成立欧洲共产党工人党情报局的时候就确定其总部建在贝尔格莱德,但是此后在许多问题的处理上,苏联和南斯拉夫产生了极大的分歧,南斯拉夫违反苏联意愿对希腊共产主义者的起义进行援助,在建立南斯拉夫和保加利亚联邦、处理南斯拉夫和阿尔巴尼亚关系、得里亚斯特领土归属问题的过程中,双方的矛盾不断增加。1948年3月中旬,苏联突然撤走在南斯拉夫的全部军事顾问和文职专家,随后两国展开论战。1948年6月,共产党工人党情报局在罗马尼亚布加勒斯特通过《关于南斯拉夫共产党情况》的决议,指责南共在内政、外交的基本问题上,推行的路线是反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并号召南共内部的“健康力量”推翻铁托。此后双方关系更加恶化,最终1949年11月情报局第4次会议又通过了《关于南斯拉夫共产党在杀人犯和间谍掌握中》的错误决议,使苏南两党完全处于敌对状态。最终南斯拉夫被开除出情报局,开始独立探索自己的发展模式,走上了“工人自治”的社会主义道路。
此后,铁托开始转向西方。自1950年铁托不仅访问美国,还加入了美国复兴欧洲的“马歇尔计划”。此后,南斯拉夫和美国先后签订了军事和经济援助协定,并从美国购买了包括谢尔曼坦克在内的军事装备,还和希腊、土耳其这两个北约成员国建立联盟关系。同时,南斯拉夫也逐渐同美英法恢复或建立了良好关系。由于背叛了苏联,铁托在欧美国家的媒体中一度被塑造成高大全的形象。当然以上都不算出格,最出格的是,南斯拉夫甚至一度差点成为北约的成员国——这让苏联人很是恼火。这也就是为什么苏联对东欧各国开始加强控制的原因——铁托的出走已经使得社会主义阵营损失不小,如果波兰或者捷克斯洛伐克再出乱子,那就太丢人了。为此,正如我们在前面讲过的,在东欧各国都掀起了清洗的浪潮——波兰的哥穆尔卡捡了一条命,而匈牙利人民党政治局委员、外交部长拉伊克,保加利亚共产党政治局委员、副总理克斯托夫,还有捷克斯洛伐克共产党总书记斯兰斯基、外交部长克里门蒂斯则没有这么幸运,他们都在20世纪40年代末50年代初被处决。
另一方面,“冷战”后美苏两大阵营的对立,使得苏联非常不爽。
两大阵营的第一次冲突发生在战后的德国,1948年由于苏联不满美国主导的美英法占领区合并和经济改革,于6月24日切断通往西柏林的所有通道,美国则迅速组织力量进行大规模空运,危机在462天后以苏联撤除封锁、美英法占领区成立联邦德国、苏占区成立民主德国而告终。这就是第一次柏林危机。随后在1949年4月4日美国与加拿大、英国、法国、比利时、荷兰、卢森堡、丹麦、挪威、冰岛、葡萄牙、意大利共12国在华盛顿签订了《北大西洋公约》这一协定,并在当年8月被批准。这标志着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正式成立。条约规定,若某成员国一旦受到攻击,其他成员国可以及时作出反应、联合进行反击。很明显,这一条约就是针对苏联和东方阵营的——当然,在苏联解体、东欧剧变、大量前东方阵营国家成为北约成员国或和平伙伴国的背景下,北约也开始从军事组织向政治军事组织转型。
北约建立后,苏联十分愤怒,并针锋相对地指出,这一切都是针对苏联的。如果说北约的成立只是激怒苏联的第一步,那南斯拉夫的叛变则让苏联更加怒火中烧。而作为让苏联发飙的第三步,则是美英等国对联邦德国的“正常化”和重新武装。
事实上,作为和东欧地区进行斗法的前沿地带,美国很早就开始试图重新武装德国,1950年美国就提出了相关设想。而在第一次柏林危机之后建立的联邦德国的主权并不完整,其外贸、外交和军事是在美英法三国管制之下的,三国的占领状态也没有结束。1952年5月27日,法、西德、比、荷、意、卢6国外长在巴黎签署《欧洲防务集团条约》。这一条约试图武装西德,建立欧洲军队。在朝鲜战争结束、国际形势缓和的背景下,由于法国拒绝批准参加欧洲军队,该条约没能成立,欧洲防务集团也随之夭折。此后美国再接再厉,继续寻求武装德国的路径。最终在1954年10月,各国在巴黎达成协定。《巴黎协定》的内容是,美英法结束对联邦德国的占领,但3国军队仍驻扎在西德;修改《布鲁塞尔条约》、《北大西洋公约》等条约并同意接受联邦德国参加西欧联盟和北约,允许它建立50万人的军队,但不得拥有原子、生物和化学武器,等等。
为对抗美国等西方国家重新武装德国,苏联政府曾先后向西方各国提出缔结对德和约、签署“欧洲集体安全条约”等建议,还照会欧洲多个国家以及美国政府,要求他们不要批准《巴黎协定》,并建议召开欧洲集体安全会议,讨论“防止德国军国主义再起”等问题,但遭到西方国家的拒绝。
作为对西方国家这一政策的反制,苏联采取了许多措施。其中的一个是——苏联提出加入北约。
请大家不要笑,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1955年3月31日,苏联向美英法三国提交照会,称基于不变的和平愿望和消除国际紧张局势的目的,苏联希望加入《北大西洋公约》,这样有利于在欧洲建立有效的和平体系,而对所有欧洲国家开放的北约也会成为欧洲和平的基石。一脸黑线的北约当然是很郁闷地拒绝了这个建议,理由是怕苏联的加入削弱北约的内部团结。
当然这一切苏联是无法阻挡的。1955年,德国加入北约,当年12月,联邦德国重新组建了国防军。需要说明的是,在组建国防军的时候,确实有许多当年纳粹德国的高级将领重新穿上军装,其中有些将领甚至是上了战犯名单的。
既然苏联无法加入北约,那么莫斯科只好单干了。于是,和北约针锋相对的组织——华沙条约组织就诞生了。
事实上,美苏之间互相出招拆招很早就开始了。美国实施“马歇尔计划”援助欧洲重建,苏联就提出“莫洛托夫计划”援助东欧国家;苏联在此基础上于1949年组建“经济互助委员会”(经互会)进行经济合作,西欧就在欧洲煤钢联营(煤钢共同体)和欧洲经济共同体(这两个组织后都被整合进欧洲共同体——这是今天欧盟的基础);而在军事方面,和北约对应,苏联现在也要组织自己的军事组织了。
经历了愤怒三部曲,苏联终于在联邦德国加入北约之后爆发了。1955年5月14日,苏联、捷克斯洛伐克、保加利亚、匈牙利、波兰、罗马尼亚、阿尔巴尼亚——当然,还有民主德国,在华沙签订了《友好互助合作条约》作为北约吸纳德国的报复。这一条约标志着华沙条约组织正式成立。随后,和西方重新武装西德相对应,东德人民军也在1956年3月1日成立。
华沙条约在集体防卫方面的规定和北约颇为相似。《华沙条约》也规定,“如果在欧洲发生了任何国家或国家集团对一个或几个缔约国的进攻,每一缔约国应……以一切它认为必要的方式,包括使用武装部队,立即对遭受这种进攻的某一个国家或几个国家给予援助。”至此,“冷战”两大集团军事对立的大幕算是正式拉开了。
不过,这个组织中的老大显然是苏联,而其他国家只是担负着马仔和打手的角色。他们纯粹是给老大来捧场子卖力气的。而对于波兰也不例外——虽然条约是在华沙签订的,虽然条约第九条规定任何国家加入华约组织的最后一道手续是“在本条约缔约国各方的同意下向波兰人民共和国政府交存参加证书”,第十条规定“本条约须经批准,批准书将向波兰人民共和国政府交存。本条约将在最后的批准书交存之日起生效。波兰人民共和国政府应于每一批准书交存时通知本条约的其他签字国”——如果说波兰在华约组织中的地位和其他国家有所差别,那也只能说,波兰除了要当马仔、打手,还要兼任文书的工作……决策?这不是你一个小文书能说得上话的。
俗话说得好,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斯大林时代,苏联对东欧各国严格控制,但是这一切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改变了——他就是斯大林之后的苏联最高领导人、顿巴斯矿工、玉米爱好者、开荒领导者、皮鞋敲击者——尼基塔·赫鲁晓夫同志。
1953年3月5日,一代铁血强人斯大林逝世。事实上,斯大林逝世后赫鲁晓夫并不是最有力的继承者,不管是秘密警察头子贝利亚,还是斯大林自己看好的继承人马林科夫都比他强势得多。但是,在此后的政治斗争中,他先是和马林科夫、莫洛托夫、朱可夫等人一起干掉了曾经不可一世权倾朝野的贝利亚元帅,随后又在朱可夫等人的支持下搞定了莫洛托夫和马林科夫,两个人一个去蒙古当了大使,一个去哈萨克当了水电站站长。最后,红军胜利的象征、拥有极高威望的格奥尔基·康斯坦丁诺维奇·朱可夫元帅也被赫鲁晓夫“冷冻”起来。最终,赫鲁晓夫成为苏联政坛上说一不二的角色——从这一系列步骤来看,这个顿巴斯矿工似乎很不简单。
但是这个不简单的人却干了一件极为简单的事——1956年苏共二十大上,赫鲁晓夫于2月25日的秘密报告《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不仅震惊了苏联,也震惊了社会主义阵营,更震惊了整个世界。
“秘密报告”一方面指出了斯大林时期在成就下掩盖的种种问题,破除了许多国家对苏联模式的盲目追随和对斯大林本人盲目的个人崇拜,这是好的。问题是,这个弯转得太急了,以至于许多社会主义国家(甚至包括苏联党内的一些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在思想上产生了混乱,而西方国家则借此机会再次向社会主义阵营发起攻击。
在二十大会议期间,出席会议的波兰党的最高领导人贝鲁特由于突发心肌梗死,结果在莫斯科逝世——传说他是在看到“秘密报告”后过于激动才突发疾病的。
贝鲁特的逝世引发了一个问题——究竟由谁来接任波兰的领导人?
事实上,斯大林逝世时,东欧各国的政府都是完全按照斯大林的模式来组建的,如同一个模子铸造出来的。但是这一体制并不能很好地适合波兰等东欧国家的现状,对波兰来说,统一农民党和民主党并没有发挥应有的监督权力,三个党派平等协商的原则也没有得到较好的遵守,民族阵线名存实亡。而一些干部任人唯亲、鼓吹个人崇拜的问题已经出现。在“秘密报告”揭开盖子之后,人们希望波兰的接班人——爱德华·奥哈布能够对现有的政治路线进行修正和改革。
但是,当波兰党和政府内部还在争执时,人民群众已经开始出乱子了。
1956年6月28日,波兹南的工人们因为不合理的劳动定额和工资制度上街游行,要求市委接见工人代表,被拒绝。加上又有传说前去华沙的示威者代表被逮捕,结果引发了示威工人的愤怒,数万名示威者冲击监狱、释放犯人,又进攻包括公安在内的多个部门并夺取了武器,还和警察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局势迅速恶化。最终在军队介入的情况下,波兹南市才恢复平静。这一事件共造成数十人丧生、500人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