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10月24日,黑色星期一,华尔街股市跳水。将繁荣寄生在美国贷款基础上的各个国家首先崩溃,波兰亦然。随后嘛,就是老戏码,工厂倒闭、工人失业、农产品价格跳水、工人罢工、学生罢课。所谓纯洁、独立、公正的萨纳奇政府也就完全束手无策了。
而在另一边,自1928年起,如火如荼的五年计划在苏联开始了,全苏联变成了一个大工地,无论后世如何评价这个计划,无论为这个计划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它永远是人类历史上的一个伟大创举。到了1932年苏联政府宣布第一个五年计划提前完成。苏联如同凤凰涅槃一般,由农业国变为了一个工业国。在全世界哀鸿遍野的情况下,只有苏联仍旧一枝独秀,傲视四方。法国著名文学家罗曼·罗兰给斯大林的信中写道:我看到了一个强大的国家,整个国家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和千百种障碍作不断斗争,在英勇而秩序井然的高潮中,正在建设一个新世界。一时间,莫斯科成了全世界的圣地。
而在次年——1933年1月,前德意志第二帝国士官、奥地利人阿道夫·希特勒用十分民主的方式登上了德国总理的宝座。
如果你问20世纪最大的英雄是谁,人们或许会众说纷纭;而如果问,谁是20世纪最大的奸雄,恐怕谁都会斩钉截铁地说:“阿道夫·希特勒。”何为奸雄?自是又奸猾,又雄豪。如果说,希特勒刚上台时,人们不过以为他只不过是个举止夸张的跳梁小丑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很快就让人不得不对希特勒刮目相看了。1933年的德国人需要的是什么?——是秩序。就像歌德所言:就算糟的秩序也比没有秩序好。在魏玛共和国的纷乱中度过了十多年后,对魏玛共和国孱弱的民主彻底失望的德国人已经无比希望有一位伟人出现,像俾斯麦一样领导他们前进。
若论玩弄民意的本事,现在不少实行民主政治的国家或地区的政客们,可得好好向希特勒学学了。1933年的德国大众的两大愿望很简单,填饱自己扁扁的肚子,摘掉自己战败国的帽子。而有一招可以解决以上所有问题——扩军备战。一旦扩军,便可以增加工业产值,于是工厂有了订单,工人有了工作。将军上校们则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武器,人民则会以赞颂上帝的言语来赞颂你。于是柏林的宣传机器开始大肆鼓噪,但泽、莱茵兰、鲁尔,德国人在20世纪20年代受到的屈辱被一件一件地拿出来,作为政治主旋律大肆炒作。而在国外,各个德意志人团体也纷纷以柏林马首是瞻,开始用各种手段配合希特勒的行动。
如果说希特勒的上台,在英法眼里不过是如同卓别林电影里的人物戴着礼帽,手持拐杖来到大雅之堂的话,在毕苏斯基眼里可就是彻头彻尾的威胁了。或许,在政坛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毕苏斯基在他敏锐的政治嗅觉的帮助下,立刻发现了希特勒这个人可不像他的举止那么滑稽。据说,希特勒上台不过两个月后,毕苏斯基给法国人发电报,希望用步枪把那个奥地利人赶下台。而法国人呢,一边喝着波尔多干红一边把毕苏斯基的电报扔进了废纸篓——经历了“一战”的法国人早就已经拥抱了和平主义,再也没有心思为任何一件事情流血了。
我是谁,我的敌人是谁,我的朋友是谁。这个问题永远是国际政治中亘古不变的难题。面对法国人的迟疑与犹豫,毕苏斯基犯难了。不过很快,波兰西边的邻居递来了橄榄枝。
其实最初的时候,波兰和苏联之间还是想搞好关系的。1931年由于日本占领中国东北,苏联开始谋求建立集体安全体系。于是,1932年7月25日,波兰和苏联签订互不侵犯条约。至此,似乎波兰和苏联的关系的改善成为必然,更何况柏林的广播站天天叫嚣复仇,希特勒上台后,德国人还在但泽挑起了反波兰的冲突,波德关系一度非常紧张。
但这个时候,希特勒发现,他已经被他的邻国强力围观了,1933年的德国还不够强大,要是有个万一……在此情况下,希特勒马上改弦更张开始忽悠。在当年3月,希特勒表态说希望结束令人伤心的过去,同所有的国家搞好关系。而在当年5月17日,希特勒的忽悠达到了高潮。当天,希特勒在国会发表了“和平演说”,这是他一生中最漂亮的演说之一,是欺骗宣传的杰作。它不仅深深地打动了德国人民的心,甘愿牢牢团结在以他为核心的党周围,还在国外造成了一个全欧洲最热切的和平主义者的印象。
事情还得从1933年5月16日说起:那天,美国总统罗斯福刚刚向44个国家的元首发出了一封动人的信件,概述了美国在裁军和和平方面的计划和希望,呼吁废除一切进攻性武器——轰炸机、坦克、机动重炮等。
“我在昨天晚上获悉罗斯福总统提出的建议,德国政府对他的建议表示最热烈的感谢。德国政府愿意同意这个克服国际危机的方法……对于那些希望合作起来维持和平的人来说,总统的建议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德国完全愿意放弃一切进攻性武器,如果有武装的国家也销毁他们的进攻性武器的话……德国也完全愿意解散它的全部军队,销毁它现有的少量武器,如果邻国也这样做的话……德国愿意同意任何庄严的互不侵犯条约,因为它并不想进攻别国,而只想谋求安全。”这篇演说,还有不少温和的词句和热爱和平的表白,使得忧心忡忡的世界感到又惊又喜。
希特勒说,德国不要战争,战争是“疯狂透顶的事”,它会“造成现有社会和政治秩序的崩溃”。他还说,纳粹德国并不希望把其他国家的人民“德国化”:“上一世纪的心理状态使人们认为他们要把波兰人和法国人变成德国人,这种心理状态同我们是格格不入的……长久以来,帝王野心、国家利益,驱使全欧洲流尽了鲜血,可法国还是法国、波兰还是波兰、意大利还是意大利。法国人、波兰人和其他国家的人民都是我们的邻人,我们知道,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改变这一客观现实,否则,这种事情在历史上是不可想象的。”但是很多人在陶醉于希特勒的和平宣言时没有注意到,希特勒在这些辞藻的后面仍然明确地表示要求摆脱《凡尔赛和约》的枷锁,恢复国家的正常地位——尤其是军事力量的正常化。
截至公元2010年,这篇演说,早已经成为经典,在全世界的大小骗子中口耳相诵60余年,上到窃国者,下到窃钩者,都在赞叹那位元首的神机妙算。
有骗子,自然就有被骗者。第一个被和平主义者希特勒骗到的上当的恐怕就是已经垂垂老矣的毕苏斯基,而后是波兰外交部长贝克。还是回到刚才那个问题:我是谁,我的敌人是谁,我的朋友是谁。对这个问题,波兰人已经用实际行动作出了选择。1934年1月26日,也就是希特勒在他执政第一周年纪念日的前四天,德国和波兰宣布了签订为期10年的互不侵犯条约。从这一天起,波兰开始逐步脱离自从1919年复国以来的保护人法国,而越来越接近和平的仇视共产主义的德国。
波兰是大国,波兰的朋友是德国,波兰的敌人是苏联。这就是1934年的波兰庙堂的答案。波兰,这个法国东欧小协约国集团中最重要的一环,自己毁掉了小协约国。法国对德国的战略包围圈开始崩溃了。德意志军国主义,这个恶魔即将脱离束缚。
现在的人们说起这件事,估计会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评论道:你波兰就一个小国,傍个大哥平平安安过日子就算了,没事乱折腾什么啊。这句话要是让1934年的贝克听到了,估计他会一跳三尺高:我波兰明明是大国,怎么能和那些小国相提并论。自从毕苏斯基海间联邦方案被苏联的五年计划无情否决之后,作为波兰外交的实际负责人的贝克上校,倒腾起了一个叫第三欧洲的方案——波兰、匈牙利、罗马尼亚、南斯拉夫联合起来,波兰做老大,一致对外。他认为这个可以平衡英法与轴心国之间的关系。对于柏林,他强调“第三欧洲”是阻止苏联扩张的堡垒,在巴黎或伦敦,他则说“第三欧洲”是一道遏制德国东进的屏障。
可惜,这个“第三欧洲”完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它给了希特勒最宝贵的东西——时间。由1933年起,德国的经济神话就开始在欧洲诞生了,以军工产业振兴为主的四年计划一经实施,便使莱茵河畔的众多烟囱重新冒出浓烟,位于埃森的克虏伯兵工厂每天都能接到忙不完的订单。而德国重新武装、进行扩张的脚步也越来越快,1935年,恢复义务征兵制。1936年,进军莱茵兰地区。1938年,德奥合并。1939年,得到苏台德地区,肢解捷克斯洛伐克。被德国民众视为恶魔的《凡尔赛和约》被希特勒彻底打翻在地。于是,一直遵守纪律的德国人喊出了20世纪最让人心惊胆战的口号——“元首命令,我们紧跟!”希特勒就是德国,德国就是希特勒。曾经无比理性的德意志民族彻底陷入癫狂之中。
当德国在一个无比邪恶狡猾,而意志却又无比坚定的人的带领下,向着世界霸权进发的时候,波兰人的领导者,为波兰独立和富强事业而奋斗终生的毕苏斯基元帅在1935年5月12日逝世了。在为这位老元帅举行了国葬后,波兰这艘航船也失去了自己称职的舵手,开始了更加盲目的时代。波兰新的舵手是雷茨·斯米格韦元帅,此人虽威风凛凛,却没有毕苏斯基所拥有的那种威信,波兰的实权开始掌握在把持政府各部门的一群参加过苏波战争的军官手里。这些贪婪而又短视的人在后来被称为上校集团。而他们的外交政策,则由亲德的贝克上校制定。而贝克的放的三把火是——1.疏远法国;2.接近德国;3.加紧进行与苏联的间谍战。
在波兰人的外交新思维中,得利最大的当然是希特勒了。要是没有东线波兰朋友的不作为,就是大胆如希特勒也不敢带着三个营的士兵冒着法国十万大军的压力去解放莱茵兰。很快波兰朋友也收到了一份大礼,在希特勒玩弄捷克斯洛伐克的德意志少数民族议题,并由此召开慕尼黑会议,肢解捷克斯洛伐克后,波兰人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梦想了20年的切欣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