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以波兰首都华沙为中心的话,波兰(指俄、普、奥属波兰)土地上的各个民族呈现着一种错综复杂的分布态势,可以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东部,波兰人或多或少地分布在以利沃夫、维尔纽斯为月牙,白俄罗斯大沼泽为弧顶的新月形区域中。那块地方主要以白俄罗斯和乌克兰人为主。波兰人只是主要集中在某些大城市中。在波兰东部和北部波罗的海沿岸则是另一种情况,城市人口主要是德国人。而在农村,则以波兰人为主。面对这么一个千缠百绕的死结,委员会都傻眼了,要组建一个由纯波兰人组成的波兰几乎是不可能的。不是把大批波兰人置于德国人的管辖之下,就是使大批白俄罗斯、乌克兰人成为波兰公民。而如果想要使波兰得到出海口必定会分割某些以德国人为主的地区。这等于是公然践踏民族自决原则。
在巴黎和会一开始,被法国人承认为波兰国家代表的德莫夫斯基就开始陈述未来波兰的疆界了。按照他的说法,他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他先谈到西部领土——曾经属于波兰的立陶宛和乌克兰,虽说立陶宛和乌克兰已经没有波兰民族特性了,但是,因为他们没有独立的经验,因此,波兰十分希望“帮助”他们,至于帮助的期限呢,要是德莫夫斯基肚子里有蛔虫的话,恐怕会听到一个声音——一万年……而对于原属德国的东部领土呢,德莫夫斯基又转了一个调门“波兰必须拥有德国东部地区,的确,那里有很大一块地区从未属于波兰,但是那里生活着远远多于德国统计数字的波兰人……”
什么叫做双重标准,这就是双重标准——对于西部问题,不承认民族自决原则;对于东部问题,则又要应用民族自决原则,无怪乎在巴黎和会上流传着这样一个笑话:如果英国人写一本关于大象的书,就会讲它的气息及怎样捕获;德国人会写一篇生物学论文;但波兰人会这么开头,大象是波兰问题……
于是,在波兰人的地图上周围一圈的国家都成为他们圈地的对象。在西部,波兰代表团提出对波兹南,上西里西亚、西普鲁士、瓦尔米亚、马祖尔、切欣(这块地方在未来还会引出许多口水)的领土要求。在这些领土中,原属德国的领土是波兰人最中意的。在他们眼里,德属波兰绝对是未来波兰的希望,且不论在德国义务教育的熏陶下,大量高素质的人口(文盲率1%),光是西里西亚的大量的煤、铁资源和大量重工业设施的诱惑就不是任何人能抵御的。
在出海口方面,波兰人看上西普鲁士的波罗的海港口、建在维斯瓦河出海口附近的但泽(这是德语叫法,波兰称格但斯克)——虽然自14世纪这个港口便开始德意志化。出海口对波兰有多重要,按照波兰人自己深情(或者说煽情)的说法,没有出海口,波兰就没有办法呼吸了。于是,拥有但泽便被协约国普遍接受了。但当协约国打开民政资料一看,由于当地的绝大多数人口都是德国人,让波兰人统治德国人,那不是拿民族自决开涮吗?于是,最终形成了一个妥协方案,建立但泽自由市。但泽自由市的面积有1966平方公里,1919年时有人口35.7万人左右。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以德语为母语的德国人。一个在国际联盟保护下的半独立的准国家。但泽自由市于1920年11月15日正式成立,管理内政的权力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占绝对多数的德国居民手中,但自由市的外部事务在很大程度上受到波兰的控制。而为了使但泽和波兰本土相连,波兰人又想要德国的西里西亚地区。
如果说但泽是波兰呼吸空气的肺的话,那西里西亚就是波兰的心脏了。西里西亚早在18世纪就已经名声在外了,无论是西里西亚的纺织工厂,还是西里西亚的无烟煤,在欧洲都是赫赫有名的。为欧洲最早工业化的地区,还爆发过著名的纺织工人起义。到了20世纪初,西里西亚每年产煤4380万吨,生铁产量74万余吨。在这个机器当道的时代,西里西亚就是新生波兰的命脉。
波兰人的提议首先得到了法国人的附议,只要德国人吃了亏,巴黎的报纸对这种事永远是不会浪费笔墨的。而英国人,则念念不忘他们的大陆均势战略。因此一听到西里西亚,英国人首先不高兴。但泽不过是一个港口,给了也就给了。而西里西亚可是重要的工业区,全给了波兰,岂不是帮着法国人提升在欧洲的地位吗!于是,英国代表团中就发出了不和谐的声音,“波兰是历史上有名的失败者,并将一直是失败者。在这个合约中,我们将推翻历史的判决,让德国人在波兰统治下和把他们交给一群黑人一样糟糕”,云云。于是劳合·乔治在会上宣布,不同意将西里西亚无条件割让给波兰,此问题由当地居民投票决定。
所谓的公民投票,一向是一件有玩猫腻的空间的事情。波兰人首先认为,西里西亚还在德国政府的控制下,因此,投票一定会发生什么票箱被扔进河里啊、重复投票等舞弊行为。不过,在英国人的推动下,投票还是照常进行,而德国人也对英国人的举动心领神会,立刻找了不少据说是出生地在西里西亚的德国人,拥至投票站。结果是,西里西亚北部和西部选择德国;南部选择波兰;在中部地区,70%选德国,30%选波兰。德国西普鲁士省的绝大部分地区被划给波兰。这片土地随后被称为波兰走廊,它和由国际联盟管辖的但泽自由市将东普鲁士和德国本土分开。在此后20年成为德国人仇恨英法,仇恨波兰,仇恨《凡尔赛和约》的根源。
在西方国家面前的波兰,面对西线的土地是十分和平主义的,而面对东线的土地,波兰就开始舞枪弄棒了。按照毕苏斯基的说法,波兰西线的土地来源于协约国对德国的压榨;而波兰东线的土地,则来源于波兰人的枪杆子。波兰人在以前德占区的土地上,主要是以农民为主,在俄占区,则主要是以地主、贵族为主。他们都是波兰鼎盛时期搬过去的,也是大波兰主义的主要拥护者。于是,老毕一声吼,他们就开始自己组建私人武装,等待波军大部队的到来。而他们面对的,则是当地居民建立起来的民族主义政府。
当庞大的俄罗斯帝国崩溃的时候,居住在其边远地区的少数民族一个接一个地独立,一时间,在老毕预想的海间联邦版图内,诞生了多个国家,比如芬兰、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当然还有立陶宛、乌克兰人民共和国(还有西乌克兰人民共和国)……乱世英雄出四方,有枪就是草头王。一时间,东欧大地上国旗飘扬,好不热闹。
对于那些在自己“国土”内的“国家”,老毕先礼后兵,先彬彬有礼地送上一张请柬,要求他们加入自己的海间联邦计划,并许诺大家都是平等的,各民族都有自治权云云。以上各国的首脑们老大的位子还没坐热,自然没兴趣为自己再找一个主子。在送去的“礼”被人扔进了垃圾箱后,波兰人准备的兵开始行动了。
波兰人,马上就要踏着他们祖先齐格蒙特三世的脚步东进了。刚刚被《凡尔赛和约》赐予独立地位的波兰,以及正在革命和动荡中努力打出一片天地的苏维埃俄罗斯这对老冤家(当然还有乌克兰)即将发生一次大碰撞,而刚刚签署的《凡尔赛和约》马上就会被滴上第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