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盟国起先对这个空洞无物的纲领性文件视而不见,一心想着在战场上和协约国继续比试。不过美国加入后的协约国实力已经今非昔比了。随着美国的加入,虽然战线仍然在德国本土之外,但是日耳曼人最终还是扛不住了。1918年11月,曾经不可一世,想要阳光下的土地的德皇威廉二世黯然退位。曾经高傲的日耳曼尼亚女神不得不低下头颅,向协约国乞降。而除了德意志帝国,俄罗斯帝国、奥匈帝国和奥斯曼帝国也走向崩溃。而俄国十月革命一声炮响,又一次使得世界历史的走向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打赢了,就得庆祝嘛,虽然是用一代青年精英的未来换来的胜利,可这个胜利还是得庆祝,落水狗还是得痛打的嘛。于是,在法国首都巴黎,开了一场巴黎和会,决定以威校长的14点精神为准绳,建立国际联盟,维护持久和平……政客的话要是能信才见鬼呢,对他们来说,借当下的民族复仇主义捞政治资本才是正道。至于永久和平,那是个什么东西。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正如远在莫斯科,刚刚通过武装夺取了政权的列宁同志揶揄道:分赃大会开始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在战胜国的衮衮诸公开始分蛋糕时,波兰发生了什么呢?
所谓乱世英雄出四方,有枪就是草头王。1918年的波兰谁的枪最多,当然是前军政部长毕苏斯基了。德国一投降后,吃了一段时间德国人牢饭的毕苏斯基被德国人礼送回国。掌握着波兰军团和地下武装“波兰军事组织”的老毕同志立刻被摄政委员会任命为波军总司令,并委以为新独立国家建立国家政府的重任。
不过,1918年波兰第二共和国成立可不比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有向世界宣布“中国人民站起来了”的底气。身为波兰第二共和国的元首毕苏斯基,还得跑去巴黎,得到巴黎的衮衮诸公的同意才能建国。因为巴黎,还有一个波兰政府。
巴黎的波兰政府本来是由波兰政客中的亲俄派组成的,但是随着俄罗斯的失败,他们转而投向同是协约国的法国。1917年8月,在瑞士洛桑重新建立了波兰民族委员会,以德莫夫斯基为主席。委员会随后迁到巴黎并被法、英、意、美等国承认为正式的波兰组织。毕竟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小小的波兰竟然有两个政府,恐怕打内战的可能性比出去开疆辟土的可能性还要大。不过还好,由于世界局势的变化,亲法俄派和亲德奥派之间的分歧逐渐消失,而且亲法俄派也在希望有一个铁腕人物主政。再加上当时著名的社会活动家和艺术家,深受威校长信任的帕德雷夫斯基居中调停,才没酿成兄弟相残的悲剧。最终结果是,两边先后解散,而其权力则由毕苏斯基的政权所掌握——后者成为波兰共和国的国家元首,统揽大权。
在经历了123年的亡国历程后,波兰终于独立了。波兰是四战之地,自古皆然。三个国家的123年的统治,刚刚结束的世界大战,都使毕苏斯基接手的是一个烂得不能再烂的摊子。波兰自己没有独立的自己的国家机器。因此波兰人必须把不同经济形态,不同法律和不同官僚机构嫁接起来。从五种货币中选出一种发行,至于准备金,则是零。铁路系统更是吓人,全波兰共有66种铁轨,165种机车和各种信号系统。这已经够让毕苏斯基头疼了吧,但是事实上,巴黎和会上那帮老爷们对波兰,比毕苏斯基还要头疼。
对于那帮老爷们来说,建立一个独立的波兰的诺言是要遵守的,但建立一个怎么样的波兰才是重中之重。毕竟波兰定则德国定,德国定则欧洲宁。波兰是作为民族国家存在,还是回到被瓜分前的状态?是否要成为反对邪恶的苏维埃俄罗斯的堡垒?是否要为了一个波兰而削弱德国?这些问题困扰着身处巴黎的衮衮诸公。相对于他们,波兰人就浪漫得多了。波兰人谈起了1772年的波兰,那个拥有着欧洲第一大面积土地的波兰。巴黎波兰政府主席德莫夫斯基(还记得他吗?就是混俄罗斯杜马的那位)提议建立一个回到1792年第二次瓜分时的波兰,这个波兰会拥有40%的少数民族,这些少数民族也如同他们在18世纪时波兰的先辈一样,没有多少政治权力。而毕苏斯基的波兰政府,则愿意给这些少数民族一定政治权力,组成联邦国家。但是,他们希望这个波兰联邦将新近独立的波罗的海国家全部结合起来,为当年的大波兰招魂。以上这两位的构想,恐怕虚构的成分居多。再则,没有英、法、美三大国的支持,再好的方案也不过是画饼充饥。
人类是感性与理性交织的动物。法国人无论在感性还是理性上都对波兰的独立非常感兴趣。波兰能让多愁善感的法国人想起他们的骄傲——拿破仑,他的情人玛丽·瓦莱夫斯卡就是波兰人,还有伟大的音乐家肖邦,1870年时帮助法国抵抗普鲁士的波兰志愿者们。而在理性上,自俄罗斯山河一片红,法国人传统上围堵德国的大包围圈立刻塌了一个大洞。这时,一个新生的波兰绝对是有利的伙伴。早在1917年秋,法国人便支持波兰独立。并浮夸地说,要建立一个独立的波兰,这个波兰必将辽阔、强大、伟大。
英国人则冷眼看着上蹿下跳的波兰人,对于他们来说,任何有损于欧洲均势,追求欧洲大陆霸权的行动都会让他们无比反感。德国倒下了,而法国的政客们似乎又有成为波拿巴主义者的嫌疑。波兰独立,对英国人没半点好处,而一个听法国话的波兰必将影响到英国在欧洲大陆的地位。再则,波兰人心目中根深蒂固的反犹主义也使上流社会充彻着大量犹太族精英的英国人一点都不待见他们。
身处新大陆,远离欧陆恩怨的美国人的态度介于两者之间。不过,在美国,选票是一切。被300万波兰裔移民选上台的威校长出于各种因素考虑,决定支持波兰独立。不过,波兰人之后的精彩演出也会让威校长大开眼界的。
在巴黎和会上,解决问题的准则是威尔逊的“14点”,但具体操作则是交给一个一个委员会实行。不过当委员会的老少爷们一接到这个任务,恐怕就开始在背地里向威尔逊大校长竖中指了。
在这个世界上,无数的理论曾经被认为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而不巧的是,这些理论到最后一定会在某些方面成为后世的笑柄。在这点上,威校长的14点准则既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话说威尔逊理想中的波兰应该是一个在民族自决的前提下,拥有波罗的海出海口的国家。这个定义乍看起来是很完善的,可是,它有一大软肋:民族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