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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波兰式的民主 (1)

说到现在,波兰—立陶宛联邦,或者叫波兰贵族共和国已经灭亡。但是作为这个国家政治制度中的两大基础——自由选王制和自由否决权,我们有必要介绍一下。事实上,这两大制度都非常有特色。

波兰是民主国家,它在欧洲第一个制定了宪法,曾经是全欧洲投票权最普遍的国家,还是全欧洲第一个拥有议会的国家。如果你在世界某处遇上一个稍微有一些历史感的波兰人,他或许会这样自豪地介绍自己的国度。而中世纪波兰的民主也确实是世界文明史上的一朵奇葩——当然,某些情况下奇葩可以不是什么好词。比如,我们说人类桥梁史上的一朵奇葩,河北的赵州桥与旧金山的金门大桥当之无愧,而北京的西直门立交桥也同样当之无愧……而波兰的文化,也与民主息息相关。但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波兰在某些意义上来说,也是败在民主上的。

和那部有些淮北之枳味道的“五三宪法”不同,中世纪波兰的民主倒是一步一步坚实地走出来的。“民主”一词来源于希腊语的“人民”和“强权”,即人民掌握权力。而全世界已知最早的民主制,是由古希腊城邦——雅典建立起来的,也称雅典式民主。雅典式民主被称为直接民主,是一种人们直接投票决定政府政策的制度,例如,决定是否接受或废除某种法案。之所以称为直接,是因为决策的权力直接由人民所行使,而不经过任何媒介或代表。因此,其优点在于反映的信息不会失真,而缺点则是,这种民主可能沦为暴民民主——比如,伟大的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就是被人民群众投票活活投死的(这可不是我们玩的杀人游戏)。它的形式其实我们很熟悉,人人都经历过。从小到大班级里选举班干部的行为就是典型的雅典式民主。

而随着国家土地的扩大和交通形式的落后,将全体公民聚集到一起,商量一件大事的可能性越来越低。毕竟,某公民花N天的时间赶到首都,并在一个上午完成投票,再花N天赶回家,是一种愚不可及的行为。于是一种名为代议民主制的制度产生了,代议民主制是指立法机关的成员是由公民以选举形式选出,并代表其在议会中行使其权力。除了在选举中外,选民和被选者并无约束关系,即被选者在议会中的行为并无义务遵从选民的意愿(当然,会否影响他下次当选是另一回事)。

这世上的权力并非凭空掉下来的,而是依靠自己斗争得来的。因此,在雅典,拥有一定数量的奴隶和财富的本城邦人,才能称为公民。因此,民主从一开始起就是富有阶层的游戏。

而波兰,它的民主制则是建立在中世纪封建制社会经济体系的基础上。中世纪欧洲的基本政治单位为城堡,由于城堡易守难攻,并可自给自足,每个城堡的堡主就是一个土皇帝。因此,小贵族对于大贵族、大贵族对于国王虽然有效忠的义务,但后者无权(也无能)干涉前者的内政。因此,我们在看到中世纪的文学作品时,都会发现那些堡主孤高得很,从来不把国王当一回事,而什么造反叛乱啊,更是天天有。在这种情况下,封建制有些形同攻守同盟,而国王,不过是盟主而已。在整个社会形态是等级君主制形态。第一等级为僧侣,第二等级为贵族,第三等级为平民,农奴则不算人。由于一个国家是由无数“小国家”组成的,因此,国家政治体制自然带有一点民主特征,要让大量“土皇帝”发出自己的声音。不然的话,别人恐怕就不和你玩,自己报请罗马教皇,裂土称王了。

有了这个基础,英国人才搞出了著名的大宪章,而神圣罗马帝国,也有了著名的七大选帝侯。而波兰人,也有了他们光辉的民主时代。

波兰这一中世纪最民主国家的形成,充满着偶然。14世纪,在国王卡其米日三世的带领下,波兰结束了长达两个世纪的战乱,重新成为一个统一的国家。而当1370年卡其米日三世去世后,为了波兰统一事业奋斗终生的他居然没有子嗣。没办法,贵族们只能找来卡其米日三世的外甥,匈牙利国王路易来继承王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位路易也没有男性继承人,只有一个女儿雅德维嘉。虽说欧洲历史上的女王不少,但在当时,立一个女王还是有些困难的事情。免不了找人帮忙。这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路易付出的代价是给予贵族免税权。而当1382年路易死后三年的1385年,为了抵抗日渐强大的条顿骑士团的侵袭。立陶宛王国决定和波兰王国合并,共同组成新的波兰王国。由立陶宛国王雅盖洛娶雅德维嘉为妻,两国共主,开始了雅盖洛王朝。而同样是“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的道路。和国王共治天下的贵族们的特权也是越来越多了。

这个世界上,王子和公主结合后,大体都会过上快乐的生活。虽说这一理论早已被各种书籍批判得体无完肤,但在波兰,这一理论奇迹般地生效了。1410年,波兰长期的心腹大患——条顿骑士团在坦能堡战役中被波兰人打得大败(此次战役后来在19世纪被显克微支改编为著名爱国小说《十字军骑士》),团长阵亡,普鲁士沦为波兰的属地。波兰王国从此走上了富强的康庄大道。而为波兰的胜利出血出力的贵族们自然也少不得被大肆封赏。在欧洲各国都逐渐由分权走向集权的时候,波兰却因为国土广阔,贵族群体庞大,而被埋下了一颗名为“强干弱枝”的危险的种子。

在拥有如此多的特权后,波兰贵族们也越来越桀骜不驯。到了16世纪初,波兰建立了十分独特的两院制度。这个议会的职责,那就是和国王抢权力的。未经议会批准两院同意,国王不能颁布法令、不能征税、不能宣战媾和……干脆使国王边缘化了,离傀儡也只有一步之遥。在占领了国王的物质阵地后,波兰贵族们连精神阵地也没放过。在1569年波兰议会决定波兰和立陶宛彻底联合(1385年那次只是规定两个国家拥有共同的君主)后,为这个新诞生的国家起的国名很有意思——波兰共和国。而在波兰语中共和国是所谓共有之物的意思。这就是赤裸裸地宣称,这个拥有国王的“共和国”是属于全体波兰贵族的,并非是国王一人的所有物。干脆和当时欧洲的主旋律“君权神授”、“朕即国家”的理论唱对台戏。

在这一大背景下,波兰国王,也就是只需要拐杖的坡脚鸭。当1572年雅盖洛王朝最后一个国王齐格蒙德二世无嗣而终后,拥有着波兰实权的贵族们,开始觉得维护自己利益的最好方法就是让任何一位国王有求于自己。而如何做到这点呢,很简单,开放国王的位子,让大家来选举啊。于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伟大定理又一次被证明了。为了成为波兰国王,少不得向贵族们开支票。于是,全世界前无古人,或许也是后无来者的制度——自由选王制,诞生了。而在选举国王的过程中,贵族们也能通过立法的形式,来确定自己的特权。不过按照他们的说法,其名讳应该为黄金自由。这玩意,可比什么免死铁券有用得多。只要你是贵族,国王或政府机构便不能搜查、逮捕你。只有犯下了杀人、防火等重罪的贵族,才能经法院批准后逮捕。其实就这个所谓的法院批准,也是空话,那些贵族老爷们的手下都是有私人武装的,就你法院一张传票。在别人眼里和废纸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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