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群人,为避战乱,披着汉时的明月,逃离长安,隐居在这江南的一条小河边。因思故都之水,故也给这条清清浅浅的小河取名为长安河。千年的沧海桑田,聚落成市,倒也不失故都的繁华。
——题记
今夜有雨,长安河便没了往日的喧嚣,偶或有几位寥落的过客,也行色匆匆,少了往日夜游的雅致。乍暖还寒的风中,我独自迎着斜斜的细雨,孑然立在空寂的桥头,看桨声灯影里的河水缓缓地从脚下渡过,看茶楼酒肆的幡帜在风中翩飞,顿觉人生苦短,世事沧桑。于是,不由得一声无奈的叹息随风飘落。然而,凝眸间又恍惚有另一个苍然的声音踏浪而来,给我醍醐灌顶的棒喝:逝者如是乎?岂可随波逐流,枉自沦落?
疾驰的汽车呼啸而过,溅起的水花在灯光中闪烁。我突然朗声笑了起来,自古文人多寂寞,那可是心的贫瘠呀,如果都有摩吉“空山新雨”般廊廓的胸怀,世界一定会灿烂许多呢!于是我想,给长安河夜雨中茕茕独步的倦客寻个宜人的去处,不是很好么?
这样的夜晚,最宜凭栏远眺,听冯虚而来的风轻抚初绿的柳枝,听堤边探头的草芽拔节的脆响;听偶尔入耳的虫鸣伴奏天籁和韵,听喇喇游鱼追逐水中的浮萍;听在水一方舞榭歌台曼妙的琴声,听渔夫长篙击水的清韵……亦或蓦然回首,一对苍顏白发的老者共顶一柄摇曳的雨伞,蹒跚的背影搀扶着消失在雨堤依依杨柳的尽头,一枝丁香般清逸的少女飘过淋漓的石径,一行斜横的水草潇洒地闪烁着跌入轻漾的水面,一艘七彩的纸船梦幻般驶过起伏的波心,你能不怦然心动,妙然心会?
这样的夜晚,最宜登楼送目,到长安阁去撩开一袭临河的窗纱,品一口清茗,如果能亲燃一茎楚竹,就把浓浓的夜色煮成这酽酽的一壶吧,临虚的窗子便可点缀情人的梦境。如果还嫌少了点诗意,便从窗外摘几片灯影泡入手中紫砂的杯中吧,这天底下最浅的一湖,便多了三分春色,一抹烟霞。
此时此刻,无须与高僧对坐,悟是人生最高的禅意。轻轻吹去世事的纷扰,嘬一口,苦苦的滋味既然是一生刻意追求的因果,还有什么不可以忘却的呢?风是系不住的,系住的是檐角叮当的风铃。雨也无法从天幕上拭去,拭净的是宁静过后的心境。信手把长安河叠叠的涛声塞入瓦壶小小的肚中,让它随飘香的茶鸣起落。入杯也罢,入诗也罢,只要千年的溪泉不变,这一眼碧碧的温润便可在掌中蒸腾到永远。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匆匆也罢,绵绵也罢,变幻的不再只是牵衣的风,湿衣的雨,不再只是落幕的夜色,启幕的人生。慢慢品尝是一种洒脱,举杯痛饮是一种豪情。
这样的夜晚,最宜临河夜钓。垂钓渭水,多了些孤寂,少了些灵气;独钓寒江,多了些牢骚,少了些亲切。或许,只有这杨柳岸,微雨夜,那悠然老者空灵的一杆,才钓到了人生的真谛。钓一份闲散旷达,钓一份隽永恬淡,一尾金鲤,当然欣喜,一茎水草,也陶然独醉。
明月清风,暖袖添香,多么的令人迷恋啊!但醉倒在滚滚红尘中,神为形役,何处才是心的归程呢?不如在雨中走走,睁开惺忪的眼睛看看这个多元的世界,那儿是阴,那儿是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