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村不只是一张千年名片,更是一种特定的文化印记。走进十三村,其江南园林的厚重与自然造化的空灵,无不让人思接千载,精骛八极。三五好友,或漫步,或小憩,就着风花雪月的往事,就着十三村的陈年佳品,啜两口香茗,酌一杯小酒,怎不大呼快哉!
闹春
庭院深深,深不过苍苔铺满的小径。驻足凝眸,只为那一院嘻闹的春色。小叩柴扉,岁月的影子探出过头的花墙,一树树婆娑的五重樱,站成守望的姿势。细雨中,将思绪抖动,风起处,落英缤纷……
踏着花径,去院中小憩?不知谁家的阿妹,正斜倚石门,巧笑嘤嘤。大乔还在江东,小乔正扑流萤,拈花的手,捉不住桃花扇底风?心动情摇,禁不住耳热腮红,忙抬头,门楼处的一方古色字扁告诉我:十三村。
十三村?是散落民间千年的那十三个村落吗?是谁将她从历史的尘埃中拾起,又用江南园林的妙手,将她整理成一帧帧水墨?
花影摇曳,恍若入梦。尘封的日子,在这个春天,次第绽放枝头——
田野里,吴歌楚韵依旧,只是换了汉时衣衫;春江边,洗菜淘豆正忙,只是少了战时的慌乱。风烟俱净,黄盖只留下一湖忠勇,让后人掬一捧,便顿生万丈豪情。
是啊,黄盖练兵的水寨,早已风化在时光的漂泊里,年复一年,春种冬藏的习俗却无法改变。萝卜、青菜,沉淀出历史的光泽,将寻常百姓的餐桌,妆点得五彩缤纷。
桃红李白的喧闹,蝶舞蜂拥的惊喜,还有偷偷钻出枝丫的嫩芽,将一个偌大的院落,挤得满满当当。
梦夏
寻寻觅觅,大江东去,浪花淘尽,不见曾经的艨艟斗舰和蔽日烈焰。风平浪静处,折戟沉沙已是千年,江北,古木森森藏不住华容古道的苍桑,而江南,那十三个村落是否还能鸡吠相闻?遥想公谨当年,小乔初嫁的时候,紫薇是否吐绿?那个姓曹的小儿,青梅煮酒,禁不住喟然长叹,天下英雄,惟满与玄德、仲谋尔尔。黄盖与周瑜的故事,其实不必细说,一碟小菜,两盅淡酒,都付笑谈中。
移一张竹制的躺椅在百年银杏的浓荫里,细数阳光叮咚滴落,就在这个深深的院落,听凉风将夏日吹得悠长而缠绵。石榴绽开樱桃小嘴,如江南女子的娇羞;杨梅熟透了,不需煮也能下酒;还有地下多情的马齿苋,将绿招摇成厚厚的质感,细碎地点亮你惺忪的眼。此时,早已有水蜜桃和瓜李在枝头窃窃私语,将小小的心事交付给喳喳的鸟语。
月下静坐,有琴声切切而至。《十面埋伏》演奏出金戈铁马的悲壮,柔美的指尖在千军万马的喧啸中左冲右突,血流成河。俄尔,万籁俱寂,明月皎皎,《渔舟唱晚》如行云流水。撑一支长篙,你就是那江渚中的白发渔樵,江流千古,你饮一瓢,有月的味道……
吟秋
风车响起的时候,遍地的稻菽熟了,梿枷的影子,将日头举得很高。粮仓的木板门开启了又关上,空空的晒场上全是新鲜豆子的清香。这是十三村最热闹的日子,麻雀与喜鹊站在高高的树梢了望着农人的笑脸,蚂蚁徘徊在白果树下的洞口,一眼望不到边的丰收陶醉了它短浅的目光。
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荷花的残梦躺在那个烟波浩淼的湖底,桂子自然就茂盛起来,一簇簇晶莹剔透的花苞儿,溢着蜜,流着香,将高秋的空气浸泡得馥郁而甜腻。
最后一个黄沙梨,独守枝头的寂寞,在秋日最后一个黄昏摇落在树下的那面石鼓之上,轰然闷响,击起一地历史的回音。魏武做梦也没有想到,一世奸雄,没有绕过一场苦肉计,策马中原的威风,竟然倒在十三村的寨门。
南方蜜柚在第一场霜降来临之前还青涩得如二八女子,昨夜却一下子灿灿地黄了,那浸人心脾的馨香,醉得紫薇树的叶子沙沙作响。“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铺地的黄叶,梦不到黄盖湖边的波上寒烟,只好将相思关在这个深院的每一棵树底,酿成秋虫的浅唱低吟……
品冬
下一场雪吧,江南的雪阻不断千山飞鸟的翅翼,梅花枝头的巧笑,是今冬最美的风景。冰凌是那么的柔弱,经不住一个春梦的苏醒。燃一盆熊熊炭火,温一壶陈年老窖,问轻卧树丫的雾凇,对饮能有几人?瑟缩的寒雁无处落脚,拈弓搭箭,仲谋与子敬踏雪猎雁的往事只是下酒的一碟佐料罢了,十三村门前的雪地上,寻不到相搀而去的脚印。
寻梅也罢,赏雪也罢,驰目所至,清新的心情挂在枝头,朱唇轻启的梅枝,一语道破千年玄机,将一场硝烟弥漫的战事,戏说得月白风清。
将往事珍藏,珍藏在深院更深处,待记忆在来年的第一缕春风里发芽,待嫩芽重启记忆深处的小院,打开珍藏的往事之门……
窖藏的不只是山珍妙品,更是一个地域的人文风景;开启的不只是扑鼻的果蔬的清香,更是一窖厚重的历史积攒。春种夏耘,秋收冬藏,岁月的年轮就这样无穷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