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纳明海不屑的道,大帐里现在只有他和山铎。
“要不要……”纳明海意有所指的道。
“不,现在我们的敌人在隆帝国的棘浦县,那是我们真正的目标。在此之前,我们不需要管他。”山铎道。
“那就让他再纵马驰骋一些时日!”纳明海冷笑道。其实心中却不以为然,神山部位于涂陀部与冕雷部之间,如果涂陀部出问题,得利最大的当是神山部,他山铎只怕现在的手已经伸到了涂陀部里面。
维持部落之间的均衡对于两个比神山部小的部落是涉及存亡的问题,在获取涂陀部利益方面比不过神山部,那么神山部也别妄想从涂陀部身上占什么便宜。
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三部致力于从隆帝国内部瓦解棘浦军,却没想到自己这里先瓦解了。
樊天罡走了,陈奇泰走了,伍三斗走了,周先雨也走了。现在只剩下他,他忽然觉得空落落的,对着空旷的县衙发呆。好在他们几人早就教导了官吏们如何维持棘浦县的发展,否则,他每日都要被这些细务消磨。仔细想来,这些政务的细致繁琐,一般人能够做个差不多,想要做到更好,甚至相对而言的最好,那当真是需要缜密的心思。
伍三斗的选择最令许桃惊讶,皇帝原本打算封他去最为富庶的临东、江南,他反而主动选择了去最为艰苦的安北、岭西。
伍三斗说他要做一件事,他没有说具体做什么。许桃又怎么会不明白,伍三斗这是要去做治理太河的事情,这涉及萧州的河道疏浚,涉及戈罗部旧址的草木恢复。
许桃绕着县衙转了一圈,无限怀念几人在一起的这几年,仿佛他们还没有远去,就在身边。
许桃将棘浦军就地解散了,军营当然还会保留好,解散,不代表不回来。北方山铎三部的军事压力还在,在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之前,穷兵黩武的杀死那数十万大军,并不能解决根本的问题。仇杀所带来的影响,将是世代相传的,今日看起来的解决,也许不过是明日的另一次历史重演。
帝国的未来,也不可能依靠某一个力量,或者说是棘浦军来维持,而是依赖于生存于这片国土之上的每一个人。如何能够让每一个人都能安居乐业,每一个官员都能尽职尽责,每一个守土之兵都能够奋勇杀敌,那么,何须棘浦军呢?棘浦军的存在更像是国难之时,非常之下的特殊产物,当完成了他们的使命时,也就是他们将以其他方式存在之时,而不再是棘浦军。
他不是圣人,也不是善人,但生命是值得敬畏的,改变胜于杀死,是为止杀。为利而杀,是为杀。
他能做的就是在这个国难之时,守卫这片国土,至于治国安邦,则是所有人要一起去做的了。乱世出一个英雄,盛世却是需要无数个英雄!
棘浦军的家人现在都在棘浦县,他们分散在棘浦县的各个地方,他们既有着自己的田产或产业,又有着身为棘浦军丰厚的朝廷犒赏,更不用说他们现在每个人都身具正四品的勋爵。
许桃考虑过他们的未来,他们是不是想去改变现有的生活,而去做一番功业。只是,或许不是现在,在帝国的元气和军事力量恢复过来以前是不行的。他们一个人单打独斗会被杀死,但是三百个人,六百个人在一起,只有敌人会被杀死。
棘浦县是他们的家,在这里,随时准备再次参加战斗。
就在这时,许桃收到了一封信。
这是一封亲笔信,字迹中虽然还见风骨,也已经看出有些无力和些许的不稳。
内容很简单,只有几个字:小老儿老矣,但望走前见见太师。
小老儿,是右枢黄宗盖。
许桃想起发榜后,周先雨带来的右枢那句话!
从那时到现在,右枢一直都在关注着他们!这位擎盖着帝国风雨的重臣,终于是要走向了人类共同的命运之所了吗?
许桃决定去一趟新都,见见这位苦撑着帝国基业的右枢!
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向帝王的请示,许桃单人单马离开了棘浦县,向着新都而去。
无数势力在盯着许桃的一举一动,许桃就这样慢悠悠的,逛山看景,一路再走这来时路。
路还是那条路,饱经战争洗礼的大地到处都是损毁待建的痕迹,路边的白骨已经被收走掩埋了,官道正在被整饬,大量的民众正在扶老带幼的回归曾经的家,故土难离!
他们浑然不知,那个收复了帝国土地的人,正从他们身边经过,相遇却不相识。
你做了什么事,究竟是需要谁知道吗?看着他们虽然劳乏,却满目期待的样子,许桃此时的心中,也只剩下了这茫茫大地上,吹过的微风,扬起的笑意!
日已落下,夜已深沉,月色抚慰着大地。
金玉堂与大地已经融为了一体,他听着自己的呼吸渐渐的微不可闻。正常的呼吸,逐渐的转变为了随着大自然有节奏的风流,已与天地自然的呼吸相合。即便是最挑剔的刺客,也会对他此刻表现出来的精准和深邃而赞叹。
自从做杀手以来,他除了第一次略有紧张之外,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刺杀,对他来讲就像吃饭一样随意,正因为随意,于是随意到了被刺杀的人根本无法察觉。
但是今天,他没来由的有些紧张。今天来的杀手不止他一个。他目前知道的就有他这个组织的包括他在内的前十名好手。说是前十名,其实实力相近,只是各有特点。每一个杀手在他这个行业中,都是最顶尖的之一!据透露出来的口风,这次不止他们十人,将会有其他组织的人一同,是谁他不知道。
入了他这一行,就没有退休这一说,要么继续,要么死。这一次,组织告诉他,这一次买凶的人出的价钱,足够组织从此退出江湖,所以完成这一次的任务,他,以及所有想退休的杀手,都可以退休。也因此,组织将它最好的杀手毫无保留的用了出来。
他杀了很多人,组织下命令,他去杀,都不知道原因,就这么简单。这种杀戮或许很没有意思,习惯已让他爱上了这些,几乎成了乐趣,所以,他对于退休不太感兴趣。
他只知道这次的目标是杀一个人,他看过图像,不知道名字。这是个很年轻的年轻人,画师的水准很高,连神态都画的惟妙惟肖。这个年轻人骑在一匹黑马上,还带着一匹,没有任何兵器。他穿着青色的袍子,面容端正,神态流露着一股说不清的淡淡清泉流水感觉,像极了一个赶考的书生!
杀的就是他!越是这样看上去殊无特异的人,如此年轻,要么就是这个人很重要,特别重要,重要到务必要让他死的不能再死!要么,就是这个年轻人很强,强到他们十个杀手都未必能够得手。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这个年轻人,是不是也太可怕了些?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他知道这些想法都是多余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最好的状态拿出来,认真严谨的对待他的敌人——这个要被他无缘无故刺杀的人!
金玉堂感受到了微弱的震动传来,马蹄声慢悠悠踩踏大地的声音正逐渐变得越来越明显。
他甚至已经能够感知到,骏马已经就快要来到这里。就在这时,马蹄声没有了。他听到了下马的声音,脚踏在大地上的声音。他听着这脚步声走动着,他记得,那里有一棵被饥民啃光了树皮的树。
果然,这个脚步声停在了那里。
他知道这棵树中藏着一个组织中的杀手,这个杀手以擅长将身体改变形状而著称,在各种想象不到能够藏人的地方,他都能藏得下,出其不意,杀人与无形!
他正这样想着,然后就听到一声瘆人的骨头碎裂摩擦的极其伤耳朵的声音。
这仿佛是一场预告,更是一次宣言!
然后他就听到一掌拍在树上的声音,空中忽然传来了极其尖锐的破空声。静而敏锐的状态,让他立即感知到了这其中有些声音正在对着他来。
他毫不迟疑的从那个他隐身的土地中滚了出来,依然还是有些迟了,数道刺芒一般的疼痛尖刻的刺入了他的身体,一股股劲力就从那刺芒上像残暴的君王挥舞着利剑一般在砍杀。
所幸,他所中的地方都在背上,并没有破坏内脏,他还有能够行动和刺杀的能力。
他只看到数十条身影不要命了一般向着拥有那个脚步的人扑去。
在明亮的月光下,金玉堂看清了,这就是那个画像上的年轻人。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那棵树从中间彻底的断开,他所知晓的那个杀手身体完全变成了面条一般倒挂在树茬上。这个年轻人现在正一掌拍在这个树茬上,一块树木飞到了空中,年轻人再度一拍这段树木,树木忽然就碎成了不知几许的碎针,向着这些杀手冷漠的刺去。
金玉堂现在明白了,他身体里的刺芒原来就是这些树刺。他看到有的杀手从空中捂着双眼掉了下来,沉重的摔落在地,有的浑身冒出血水依然在向前奔,而后颓然倒地。依然还是有杀手冲到了这个年轻人的身前,金玉堂,这个名字他此时已经忘了,他现在有的只是杀手的本能,所以,他也冲了过去,拿着他的匕首!
他的身体几乎和地面平行着弹射了过去,甚至都堪堪与那些已冲至的杀手相差无已的到达。
今天,他特地拿了一把煨有剧毒的匕首!
他毫不迟疑的刺向了年轻人的脚,脚动则人动,这是人最为被动的地方。
年轻人竟然没有动,不知道是没有察觉还是躲避不及。总之是,这把匕首的寒芒已经要触及他的鞋面。然后,猛然间,他的双眼一黑,只觉一个沉重无比的物体疯狂的砸中了他的头。他感觉脖颈都要断了,那把匕首在这猛然的重击中脱离了他的手。他拼了命的一缩,妄图从这个重物中抽出身体,再一次,他的身体猛然一震,一个重物再次砸在了他的背上,他甚至怀疑自己的骨头是不是都已经断了。求生的本能让他想要离开这些重物,但他发觉自己很难使得上力气,无力感充满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