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书生进了房间清洗,李夜白独自在外等待。
那些杂役都在对他指指点点,李夜白也不理睬,只是闭目养神。
那个叫黄觉的杂役大大咧咧地走过来,拍了李夜白肩膀一下,喊道:“喂,小道士!”
李夜白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黄觉倒也没所谓,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小道士,你当真救了这徐书生?不应该啊,我看你身板这么瘦弱,骨瘦如柴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可以打到三个大汉的样子,你悄悄告诉我,是不是这徐书生塞了你钱要你帮他骗人,放心,你告诉我我绝对不说出去。”
李夜白这下连看他也不看了,撇过头去,继续闭目养神。
黄觉见他这样,笑道:“嘿,还挺重情重义,这样吧,他给你多少,我给你双倍,怎么样?”
黄觉料这徐书生也没有几个钱,自己肯定给得起。
只是李夜白却还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你!”
黄觉觉得自己就算是跟一颗草讲话它也好歹会动一下,给个回应,可这李夜白跟一块石头似的,就杵在那,自己即便是说的天花乱坠他也没有一点反应。
黄觉气极,白了了李夜白一眼,不屑的走了。
几个杂役围到他身边,小声问道:“觉哥,咋样,套出啥来没?”
“呸!”黄觉啐了一口,骂道:“就一死江湖骗子。”
没一会,徐书生出来了,换了一套供杂役穿的衣衫,对李夜白抱歉道:“道长久等了。”
李夜白摇摇头。
这时管事也过来了,见徐书生已经梳洗完毕,便带着他们两人去见那久负盛名的将军夫人。
从这到府内的大厅还有一段距离,这一路上,李夜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将军府的金碧辉煌与奢侈。
他们路过的花园,脚下踩的石板是以真正的玉石打造,园中栽种了几乎所有适应江州水土的花木,且无一不是万里挑一极为罕见的品种,花园中有一片空地,没有栽种任何花朵,只有一颗树,一颗松树。
李夜白定睛一看,这居然是昔年龙虎山上独有的青神松!
据说这青神松只生长于龙虎山的最顶峰,此松四季常青,其树皮是世间最为昂贵的药材之一,也是炼制一些极品丹药的一味药剂。
其叶更是神奇,虽是树叶,却可用之来泡茶,用这叶子泡出来的茶,清新淡雅,回味悠长,更重要的是可以祛除心湖中的杂质,使心境趋于圆满,故此又被称为清心茶。
且这树叶一旦摘下就必须在三个时辰内使用,不然便只是一片普通的树叶,且这树叶不可再生,故此每一片都是千金难求,能与李夜白所携带的那瓶丹药媲美,所以,只有在龙虎山每五年一届的品茗会上那些被龙虎山邀请的人才有机会和到这种神仙茶,且这龙虎山邀请的人皆是千奇百怪,黄紫公卿有,贩夫走卒也有,甚至连出生不久的幼童都有,叫人摸不着头脑。
不只是这两样,这青神松的各个部位都各有其用途,可以说是浑身是宝。
可是,四十年前,原本蒸蒸日上的龙虎山不知为何,竟是在一夜之间山门上下尽数死绝,山上所有的植物都开始渐渐凋零,动物全都莫名暴毙,且原本浓厚的山水气运全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笼罩了整座山的死气,就是这青神松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只在一夜之间,道教祖庭之一的龙虎山就已经成为了一处废墟,山上只有断壁残垣,俨然已经成了一座死山。
所以,在这将军府中居然看到了这传说中已经灭绝的青神松,即便是李夜白也有些惊讶。
只是,这颗青神松半边焦黑,枝干萎缩,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绿意,明明就已经到了垂危之境了,想必苟延残喘不了几年了。
管事见李夜白对这青神松好奇,一边带路一边开口道:“莫不是你识得这青神松?”
李夜白点点头。
管事再度开口道:“这青神松是将军几年前在龙虎山脚下一处隐秘村庄中跟一个庄稼汉买来的,据那庄稼汉说,这青神松是他爹在那场惨剧发生后冒死上山救回来的,因为龙虎山对他爹有恩,所以他爹想要为龙虎山保住一点念想,将这青神松救下山后没几天他爹便死了,之后便由他一直照顾着。”
“本来将军将他移栽回来后还是有那么几丝绿意的,每年都会结那么一两片叶,可是近几年却是一片叶子也不长了,将军请了许多高人来看过,都说这青神松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如今栽种在这也只是为了做个纪念罢了。”
李夜白虽有惋惜却也没有多么伤感,这青神本就不该再存活于世上了。
三人继续向前,楼阁台榭鳞次栉比,丹楹刻桷精巧华丽,石是那泰山玉皇石,水是那长江东流水,山像那青黛染玉山,一府之内,便览山河。
虽贝阙珠宫,但府内的许多地方都是不符合礼制的,如那屋顶,居然是有鸱尾的庑殿顶,用重藻井,还有瓦片,用的居然是青黄琉璃瓦,屋顶上的脊兽居然达到了九为之数,真是匪夷所思,想来这大将军真是功高震主,连如此逾越礼制皇帝都放任了。
不一会,三人便走到了一处最为华丽的楼宇前,这便是将军府中的正厅了,管事喊徐书生进去让李夜白在外稍等。
徐书生低头弯腰,快步走入,虽然这将军夫人在下人当中的口碑极好,从未无端打骂过任何仆役,可若是真有人犯了错她也不会有任何手软。
徐书生走进来后,快步往前走了两步,然后猛然跪下,小心翼翼道:“杂役徐书生拜见夫人,徐书生办事不力,请夫人恕罪!”
徐书生一口气说完这些,也不敢抬头,就一直在那跪着,战战兢兢。
一段如夜莺低唱的好听声音悠扬传入徐书生的耳中,清澈动听有如空谷幽兰,婉转若小河淌水,虽然已经听过了许多次,可当再次听到时,徐书生仍旧绝对心旷神怡“赏心悦目”。
那声音说道:“你不用如此惧怕,你的事情管事都与我说了,虽说办事不力,但这件事你是情有可原,我便不再追究,抬起头来。”
徐书生听到夫人说不再追究,大喜过望,连忙抬起头。
眼前的女人,穿一身普通的妇人宫装,别一根金镶凤步摇,未施任何粉黛,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留下的痕迹,但还是可以从中看出曾经的惊艳,一身装束虽普通,但其气质却无论如何掩盖不了,长年的王府生活早就早就使她养成了端庄典雅,轻云大方的气质,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尽显高贵,故此,即便是这样一身普通的装束,她给人的感觉也是仪态万千。
徐书生看着这将军夫人,开口道:“谢夫人,徐书生往后定当为府内事务鞠躬尽瘁,恪尽职守。”
“有此心便行了。”妇人笑了笑,又开口道:“管事说你还受了伤?伤势如何?一会我吩咐人去药房取些药来你带回去。”
徐书生听后,诚惶诚恐,赶忙拒绝道:“不用了不用了,我的伤没多重,又有道长给我疗伤,这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劳夫人费心。”
“那怎么行,你虽只是杂役,但也是我府上一员,即便只是轻伤,也不可大意,不用再说了,按我的来。”
“这……谢夫人!”徐书生听夫人语气坚决,便只好答应了,心中对这夫人的好感也多上了几分。
这时,夫人又开口道:“管事说你是被一道士所救?”
徐书生应道:“没错,这位道长不仅救了我,还替我疗伤,又更我一同回府中为我解释,夫人您一定得见见他。”
“哦?既然如此,便将这道长请进来吧。”夫人吩咐道。
一旁的管事便领命出去唤李夜白进来。
没一会,李夜白便走了进来,站在徐书生身旁,冲那将军夫人作了一揖,便站在那,一动不动。
夫人眉头微微一皱,随即笑道:“不知道长在何处修道?又因何而来江州?”
李夜白答道:“贫道于青枫观修道,此番下山是为避祸。”
“青枫观?倒是不曾听闻。”
“避祸?道长道观遭遇了何等祸事?”
李夜白再度开口道:“不瞒夫人,青枫观只是一无名小观,却遭贼人觊觎,将我等赶出观中,占山为王,如今师兄们都分散,各自在山下避祸,如今贫道只求一处安身之地。”
“道长道观之事我无能为力,不过这安身之所,我却力所能及,道长你救了徐书生一命,可愿意留在我这府中?”
“若是如此,贫道不胜感激。”
“不知道长可懂炼药?”
“略知一二。”
“那便在我府上当个炼药师如何?”
“谢夫人收留。”
李夜白长作一揖。
一旁的徐书生跪在地上,偷偷扯着李夜白的衣角,小声道:“跪,跪下来。”
李夜白不为所动。
夫人和管事相视一笑,开口道:“如此,那便退下吧,徐书生,今日先回家中好生歇息,明日再来做事,小道长也是如此。”
徐书生领命起身要退,夫人突然又开口道:“对了,还未问道长姓名?”
李夜白淡淡道:
“李夜白。”
随即两人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