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柔璇和阿田进来时,正瞧见闵由彦搀着裴昭在院子里一圈一圈地走着。
方柔璇喜极而泣,站在那儿又是哭又是笑,阿田也难得红了眼眶。
裴昭能下地行走的消息不胫而走,裴夫人放下手头的事连忙赶了过来,刚下朝的裴国公朝服都来不及换,急冲冲地赶来汀兰院。
翌日,方家众人也纷纷来瞧裴昭,一时,国公府跟过年一般热闹。
大婚前不能见面的宋定川人虽然没来,但是宋尚书也带着夫人上了门。
这一天,所有人都来恭喜裴昭,可裴昭最想见到的人却连半个影子都没有。
正当裴昭神情恹恹之时,就收到了长公主萧篱的开府请帖。
公主只有是嫁了人才能出宫开府,萧篱已年满十八,按理说早应婚配。不过窦贵妃一直将萧篱的婚事按着,倒是半点也不着急。
如今萧篱出宫开府,又给云陵城有身份的小姐都下了请帖,虽宫里还没有传出消息,但长公主将出嫁之事已经是云陵城人尽皆知之事。
只是,众人都还不知,这迎娶长公主是何许人也。
十一月十二日,东街公主府外,已是车水马龙,莺莺燕燕啼笑之声不绝于耳。
国公府的马车在半路上遇见了正巧来寻裴昭的萧筱,萧筱弃了自己的车驾,上了国公府的马车。
阿田将刚下马车的裴昭扶上轮椅,方柔璇和萧筱紧随其后跳下马车。
虽然裴昭现在勉强可以走上几步,但右脚还是使不太上力,平日里还是马车代步。阿田推着裴昭进门时,惹来了不少奇异的目光。
这一天,几乎整个云陵城的名门贵女都来了,公主府的人虽然忙得热火朝天,但下人们训练有素,倒是忙中有序。
裴昭几人被领到宴席上,席间已是人头攒动,捧着酒水的宫女们在桌几见来回穿行,浓郁的脂粉香盈盈一室,娇声笑语伴着悠悠的丝竹之声,实在是热闹至极。
宫女引着裴昭几人落座,萧筱和裴昭的席位在第一排,中间还隔了一张案几。为此萧筱很不服气,也不管宫女的劝阻,就在裴昭旁边的案几坐下。
方柔璇的案几在第三排,与裴昭和方柔璇隔得有些远。
裴昭环顾了一圈,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窦舒华坐在裴昭的正对面,正同旁边人交头接耳,视线却一直落在裴昭身上。两人目光相撞,眼睛皆是一眯,瞬间剑拔弩张。
正在这时,一个身影挡在裴昭面前,裴昭抬头一看,惊喜地喊出:“立韵!”
孟立韵的席位正好排在裴昭旁边,三个脑袋立即凑在一起,好似有说不完的话。
宴席将开始,空着的案几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落座,方家姐妹姗姗来迟,也在孟立韵旁边坐下。
方柔婧还是同以往一般不待见裴昭,看了裴昭一眼就把目光转向别处。裴昭和方柔宜相互问候了一句,裴昭才发现前几日大婚的杜清欢也在其中。
喧闹的大厅忽然安静了下来,正在交头接耳的裴昭抬起头来,顺着众人的目光往门外望去。
水芙色长裙佳人款款跨过门阶,虽轻纱掩面,但如月辉般清冷的眼眸略一低垂,便瞬间将整个屋子的光华都夺了去。
“她便是梁莞儿?”
“公主怎会请了她来?”
“什么云陵城第一美人,若不是貌丑,为何要以纱遮面?”
“我家兄长只秋日宴上见过她一次,回来便魂不守舍。”
“风月女子,怎配与我等同席!”
一时间,交谈声渐起,声音虽不大,刚进门的梁莞儿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可她全然不在乎众人对她的评头论足,神色淡然地在自己案几后飘然落座。
众人又是一声吸气。
裴昭回头一看,也是啧啧赞叹,美人果然与寻常人不同,只是往榻上一坐,那身形都似清柳摆动,实在是撩人得很。
大厅内传来几声响亮的击掌声,广袖宫服的萧篱在宫女们的簇拥下,从帘后缓缓走了出来,犀利的目光才众人脸上环顾了一圈,才广袖一挥在主位落座。
她身旁走出一个十五六岁梨涡浅笑的女子,穿着打扮虽没有萧篱那般雍容华贵,但眉目间透着几分贵气,看来身份也不一般。
女子缓步走至萧筱面前,梨涡一漾,含笑开口问道:“五姐姐怎么坐我位子?”
萧筱正在打趣裴昭,闻声眼角微抬,信手往左边空着的案几一指,满不在乎道:“你坐那儿便是。”
“五姐姐真是霸道。”梨涡女子似乎是习惯了萧筱的目中无人,杏眼一弯,娇嗔了一声,就在旁边坐下。
萧筱无所谓挥了挥袖子,转过头发现裴昭疑惑的小脸,便解释道:“这是我七妹萧竺,是萧篱的跟屁虫。”
话音还未落,窦舒华端着酒杯,起身道:“舒华在此,恭贺长公主开府。”
说完,便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
“恭贺长公主开府!”众人皆举杯,厅内道贺声齐齐响起。
萧篱嘴角微扬,举杯朗声一笑:“且饮。”
随着长公主这一声,捧着食盒的宫女们鱼贯而入,众人案几上一一摆满各色菜肴。因宴请的都是女子,所以菜色以清淡为主,只是摆盘极其讲究,倒让人舍不得动筷。
裴昭早就饥肠辘辘了,刚拿起筷子,总觉得身后似乎个目光在盯着自己。
回过头一看,正好触到梁莞儿意味不明的目光。
“那日之事还未郑重谢过县主。”梁莞儿回过神,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她这一笑,裴昭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毛,讪讪应付了一句。
萧篱一直注意着裴昭这边,见裴昭和梁莞儿说着话,嘴边的笑意更浓了。
“裴昭,本公主恭喜你得偿所愿。”
萧篱的这一句,让众人都停下了动作,纷纷看向裴昭。
裴昭为了要嫁宋定川,闹得满城风雨,平日就闲着无事的小姐们聚在一起,也常将此事当成笑话来说。
众人稍一思量便知道,长公主话里的这个“何偿所愿”是什么意思了。
回过味来的人捂着嘴偷笑了起来,在她们看来,这个婚约实在不值得恭喜。
“这个婚约得来不易,可知县主费了不少功夫,确实值得恭喜。”窦舒华陡然提高音量,嘴边也浮起一丝冷笑。
众人笑得更大声了,有些人甚至毫不顾及地嘀咕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