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以南北大陆地理上的分界而言,一般来说都以三大山脉、两大流域为分界。横跨几大国家的三大山脉如同一堵高墙般横在南北之间,往南下就是南大陆,往北上就是北大陆,而流域则不同,一般以莱茵河两条主干、六条支流环绕的这一块流域及其以南的地区称为南大陆,以联通北方数个国家的黄金水道,黄金水道伊修曼河流域所覆盖的地区称为北大陆。
而现在,雷蒙德一行人便来到了莱茵河的起发点,位于圣约联盟帝国境内的历史名城雷根斯堡。按照猎魔人与教廷达成的协议,雷蒙德所带领的入手会先行坐船前往雷根斯,然后再次转乘由教廷提供的运输船,一同前往紫罗兰首都,共同参加此次对异端组织的调查审理工作。
雷根斯堡在很久远的时代称为三河两湖汇聚之城,两条无名河流在这里汇集成了横跨数国的莱茵河,而在河水循环冲流之地,又各在南北两处形成了两个大型湖泊,有“造船者”美誉的雷根斯堡,便坐落于两大湖泊与三河交汇之间,独享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
雷蒙德此刻就百无聊赖的坐在货船的的船头前,看着已经显露出轮廓的雷根斯堡城墙,以及桅杆耸立如同树林般茂密的河口港湾,默默的叹了口气。
已经多久没来过南大陆?如果不是再一次教廷的“盛情难却”,也许自己根本不会有踏上南大陆的想法,更何况还是一次性带上了这么多的人。
瞎子老大在数日前的守夜礼结束后,便紧锣密鼓的敲定下了一同前往紫罗兰首都的人员名单,这只全称为“猎魔人南境审议队”的特别小分队就此便成立了。队长由雷蒙德担任,副队队长由远道而来的格斯接手,加上自己的副官乌尔邦,灰狼女巫薇克丝,年轻骑士梅洛、矮人炼金大师扎格.关山飞渡者、黑女巫杰,一共七人编制的猎魔人小队就此诞生。
这一路上,雷蒙德到底是忧心忡忡,持书人的遗书、突然加入的灰狼公主、伊斯山脉不明来历的宗教组织、敢于暗中资助这样一个异端组织的海卫伯爵、还有北大陆对猎魔人越来越不利的形势。以往并没有什么察觉,可是当雷蒙德不得不前往南大陆撑起那个名义上的分部时,他才真的觉得猎魔人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当初分崩离析的地步。
这些还仅仅是外界的因素,对于自己,这些天来越发时隐时现的记忆碎片不断的在扰乱着他的思绪,和半神山熔的对话、在潘神迷宫中的迷茫、红手之死的悲壮,这些天来无数的情绪与记忆好像喷泉一样出现在自己的大脑,无时无刻不在影响他的内心。
早于人类文明史前便诞生于世的智慧巨龙告诉他生死无可逆转,猎魔人建立四百余年以来积累起的庞大书籍库告诉他世界上没有任何生物可以起死回生,世界上最博学多识的魔法师告诉他从来没有生命可以跨越死亡的障碍。
那么,我是谁哪?
货船沿着水道行驶,逐渐朝着港湾而去。雷斯根堡南北湖岸旁各设有一个大型港口,一般来说,北港用作货物吞吐、贸易往来,而南港则是不同,四个大型船坞都沿着岸边排列,雷根斯堡每次下水的大船都是由这里开始自己的处女航。
而按照与教廷商议的行程,雷蒙德一行人会在雷根斯堡的北港下船,在城区与教廷的人联系上后,一同由南港口出发,沿着东莱茵河道行驶,直接前往紫罗兰首都。
就在雷蒙德对着即将抵达的目的地感伤时,乌尔邦走到了他的身旁,这个刚刚披上黑衣的猎魔人新兵一直在摆弄着从雷蒙德这里得到的那把燧石火枪,简直是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
“乌尔邦兄弟,和你的新兄弟姐妹们相处的如何?”雷蒙德问道,他这段时间遇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大概就是那两位和乌尔邦一起参加守夜礼的新人了,名叫梅洛.鲱鱼的年轻骑士在剑术、马术上都相当不错,精通各种军事理论,有实际指挥作战经验,没有恶劣的贵族习气与骄傲自负,而那位让雷蒙德有些忌惮的灰狼女巫也是一位相当出色的法师,除了过于沉默寡言之外,在魔法上的造诣绝对是相当优秀的杰出人才。
“兄弟姐妹?还算不上,梅洛是个很容易相处的人,但薇克丝可不是,我看得出来,这孩子心中有些不想和外人说的事情。”乌尔邦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说道。
雷蒙德咧嘴一笑,一把搂过乌尔邦的脖子,笑道:“可以啊小子,学着我的语气说话学的不错啊,我叫你乌尔邦兄弟是因为猎魔人传统中,正式成为猎魔人后一般以兄弟互称,但你是个年轻人,请不要随便学着一百多岁的老人说话。”
乌尔邦竭力试图挣脱,半晌后,气喘吁吁的答道:“好了,好了,我只是看你一个人有心事,想着逗你一下,不要认真。”
雷蒙德手臂一颤,随后默默的松开了。
“真有心事?”乌尔邦问道,原本只是看着自己的导师有些许沉默,没想到这一诈还真的被他说准了。
雷蒙德没打算说话了,越是相处他就越是觉得自己这个学生聪明的可怕,往往会从一些细节中推导出事情的本质。比如前几天的送别宴上,乌尔邦和自己说起了这一次的守夜礼,这个小子居然在心率失调的时候就想到了密室有问题,然后通过反复遮盖油灯灯光,有节奏的敲打起地板发出声响,慢慢的推敲出了各个关键处的问题,当问题看破之后,人便会失去了对未知的恐惧,就这么简单的通过了守夜礼。
当时喝的醉醺醺的乌尔邦笑着拉过自己,说着要再来走一个,却没看到雷蒙德差点把手里的铜杯给捏变形了。
“不想说吗?那看起来事情不小。”乌尔邦感叹道。
“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被一头活了也许是五千年也许是一万年的巨龙给嘲讽了吗?不就是被一个具名叫雷蒙德的干枯腐朽的遗体给吓到了吗?小事。”
乌尔邦忍不住说道:“也是,毕竟无论是和起死回生还是长生不朽比起来,巨龙和遗骸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事。”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乌尔邦这么一本正经的说着,雷蒙德原本抑郁的心情顿时好了几分,也是,自己身上的秘密已经多到自己想不过来,既然如此又何必为难自己。
船头处,一名跛脚的老人来到船头,对着雷蒙德喊到:“雷蒙德兄弟,你们该准备下船了,我接收完货物后就准备回晨星堡了,祝你们任务顺利。”
跛脚老人是来自某个猎魔人分支的军士,曾经还是和格斯一起并肩的同袍,在受到过难以愈合的伤势后,无奈的从瑞贝卡离开,成为专门往返南北两地的货船老大,为猎魔人采买一些来自南方的好东西。
雷蒙德看了一眼已经近在咫尺的雷根斯堡北区港,低声道:“下船吧。”
圣约联盟帝国,这个由300位大大小小领主瓜分了国家全部权力的大陆第一强国这些年来一直在此起彼伏的内战中渡过,帝国内部拥有八个王国,三个大公国,十一个公国,十一个亲王领,四个自由城邦,三百多个宗教领地、骑士领、独立贵族领。彼此之间的战争与冲突属于是正常而合理外交关系,繁杂的贵族谱系更是成为了梳理各个家庭成员之间的最大障碍,为了继承权而大打出手的贵族不是一个两个,“以铁血捍卫继承权”甚至成为了一句帝国民间的俗语。
然而,就是在这种战火纷飞,群雄割据的局面下,圣约联盟帝国却是大陆上第一批发展出大型商会的地方,弱小的商业萌芽在这片匮乏的土地上艰难的发育着,从赶着马车小心翼翼躲避匪徒,为了追寻财富而跨过一个个国境的行商,到初步形成规模,可以雇佣的起落魄骑士与大群雇佣兵的商队,再到如今雷蒙德眼前,帆桅横江如群木成林的雷根斯港,都是圣约联盟帝国数百年来大大小小的商业活动者的奋斗缩写。
跛脚老人让众人稍等片刻,自己率先去应付那些可以从石头中榨出油水的税吏,按照雷斯根北港口的规定,没有缴纳完税款前,一人一货都不可以踏上雷斯根的土地。
几名穿戴者雷斯根的特色乌石袍的税吏在远远看到雷蒙德等人乘坐的大型货船后,便立刻聚拢了过来,从北大陆远道而来的大型货船一般独属于几个大型商会与数个大家族的私有物品,绝不是一般人可以拿的下手的,尤其是在南北大战刚刚停歇的空档,能经营起纵贯南北的航线,绝不是普通的商旅。
雷蒙德没有搭理那些人,只是提醒众人收拾行李准备下船,船只停泊的费用自然有人去处理,圣约联盟帝国是有名的“万税之国”,三百多个大大小小的势力都有自己的税收系统,十几个最大的公侯们甚至还有自己的货币铸造局,在这里和多如牛毛的官吏打交道尤为不易,雷蒙德也没有那份闲心。
码头区一向是龙蛇混杂的地方,雷根斯堡的码头更是混乱不堪,来来往往的码头工人、摊铺商贩、街头黑帮、小偷扒手都是打算在这个繁华的地方讨口饭吃,只不过雷蒙德一行人的装扮委实过于凶悍,身高两米的格斯背着一把梅耶大剑走在最前方开路,周围的扒手们自然不敢对着这些身披黑色斗篷的旅客造次。
混乱的码头区后,就是一大片旅馆酒馆连绵不断的旅馆区,妓院、酒馆、表演低俗歌舞的小剧院、进行某些不法交易的黑市都在这里,与混乱的码头区不同,这里的混乱局面背后却蕴含着几位头目之间订下的规矩,每个势力有自己的地盘与生意,越过了界限就是死路一条,每年都有打算在这里捞上一笔的小鱼小虾,最后的结果不是灰头土脸的滚了出去,就是被埋进了城外的树林。
而由旅馆区最大的三个势力,码头行会、西庇家族、马茄塔兄弟会共同订下的最严格的规定,便是不允许任何帮会成员靠近位于旅馆区边缘的一座教堂,违背者会在切掉手掌后,永远丢出旅馆区。
所以当明显带着凶悍意味的雷蒙德一行人走入教堂所在地时,周围数名观望的街头流氓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雷蒙德站在教堂的门口,仔细的对照了片刻后,对着格斯说道:“我和乌尔邦一起进去拜会这位大卫王,你记得看好他们,尤其是扎格,作为一个矮人,他的目标实在是过于明显了。”
格斯点了点头,然后目送雷蒙德走进了这座略有些许简陋的小教堂内。
就在雷蒙德轻轻的敲击教堂前封闭的大门时,一旁的乌尔邦谨慎的开口道:“你说的大卫王和我理解的大卫王是同一个人吗?”
“加尔都西隐修会近百年来最杰出的人才,教廷册封的圣职修士,与紫罗兰的所罗门、西勒群岛的约翰王并称为三圣王,除了他还能有谁?”雷蒙德说道。
乌尔邦唏嘘道:“那教廷可真是派来位大人物啊。”
随着大门发出的响动,这间没有然后名字的教堂对着雷蒙德与乌尔邦打开了大门。
开门的是一位相当年轻的神父,似乎并没有奇怪门前二人的身份,只是对着雷蒙德与乌尔邦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雷蒙德没有犹豫,直截了当的跟着年轻神父往里走去,乌尔邦也紧随其后,打算亲眼去看看那位“圣王”。
在波澜壮阔的历史长河中,永远不会缺少的便是人杰,如同秋天割下的小麦一般,一茬接着一茬的在南北大陆这片肥沃的土壤上生长壮大。而作为大陆上规模最为庞大的宗教组织,便是世界上最大的一座麦桩,只有最为出众的英才才能在其中拔头。
在教廷四五十岁的年轻人中,以三位在各个领域取得过精人成绩的新秀派教士为名副其实的领头羊。约翰王,又被称为卫道者约翰,年轻时期,这位出身学者家庭的孩子在护教神学上相当有所建树,当长大成人之后,获得约翰王美誉的他却又不局限于神学。这位在哲学、机械工程、航海、商贸、政务上均有所长的大博学者被誉为是继红衣首相之后的学术第一人。而另一位远在紫罗兰的教皇厅成员,有遗迹者之称的所罗门则从小便拾起了被教廷大部分教士所难以接受的魔法,并靠着自己的努力渐渐扭转这这一项被称为巫术的技巧在教廷主流人群的印象,更为不易的是,这位除了在魔法上造诣匪浅的所罗门还是一位兼通古典文学、考古、历史学的大文学家。拥有这样声名,也难怪在所罗门声名鹊起之后,教廷以及数个大国都开始了名正言顺的对法师力量的培养,而不是像以往一样,偷偷摸摸的往里面砸钱,曾经博学者-霍亨海姆有一句脍炙人口的名言,“骂的最多的是你们,骂完后投钱最多的也是你们!”。
而名声最不显于人前的大卫王和前两位比起来,人生历程可以称得上是跌宕起伏,十五岁起便参加了第六次东征圣战的他一直是在血水里滚出来的战士,与博学广识的约翰王和文彩斐然的所罗门不同,这个手握传奇圣枪“铁十字”的男人无论是在哪里都是靠着武力成名,虔诚的圣战士,是他留给人们的唯一印象。
就如同现在这样,站在教堂大十字架之下,身背一柄裹布长柄大枪的高大男子。面无表情的直视着雷蒙德与乌尔邦。
男子介于老人与中年人之间,头发已经渐起花白色发丝,眉目之间也夹杂着些许迟暮之人的皱纹与斑点,唯一与众不同的大概就是那双冷蓝色的瞳孔,透露着些许沧桑。
雷蒙德看着这位三圣王中最为年轻的男人,只是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大家不妨坐下来说话,不需要这样站着。
大卫王看到了雷蒙德的举动,笑了笑,也回敬了一个请的动作。
“说实话,在接受到任务的详细内容之前,我都没有想到来的人会是猎魔人中有导师之称的雷蒙德.克劳狄乌斯.亚伯拉罕,看起来猎魔人的诚意相当的足。”大卫王坐到雷蒙德的对面,向他递出一份卷起的信封,“看看吧,来自教廷的诚意,比起猎魔人来只多不少。”
“导师?我只不过是一直占着大导师这个位置一直不肯滚蛋而已,和你们教廷这种走到哪里都可以让国王的亲自迎接的大人物不同,我们猎魔人可没有这么大的排场。”雷蒙德接过大卫王递过来的信封,手指轻轻的摩挲着纸面上的蜡印,却不急着打开。
“不不不,一般的大导师只是猎魔人中的职务,但在您的身上却是一个外号,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或许有取错的名字,却不会有叫错的外号,在猎魔人内更是如此。”大卫王指了指雷蒙德手中的信封,问道:“不准备打开看看吗?”
雷蒙德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有些不敢看,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大概快一百年前的时候,有一位你们教廷的主教来到白露找过我,也是这样的一间小教堂,也是给我开出了一个“教廷的诚意”。你大概猜不到我当时几乎就要动心了,倒不是因为我贪婪,有时候你们教廷开出的“诚意”实在是一个比一个吓人。”
大卫王笑了,“说是不是哪。”
雷蒙德将信封收到贴身的口袋中,开口笑道:“没必要这么着急,哪怕就是要我叛逃猎魔人也是要从长计议的啊,是不是啊乌尔邦。来,先说说你们的任务吧,这一路上我都在好奇,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把猎魔人给扯过来,哪怕是为了给紫罗兰施压也不是你们这个做法。”
听到雷蒙德当着自己的面说起叛逃,乌尔邦当即翻了个白眼,你这是打算叛逃的架势?
大卫王没有对雷蒙德这番言论表态,只是和煦的笑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但按照守夜人与训诫院共同提交的消息,您确实是第一个知情海卫伯爵与异端之间联系的人,换句话说,您也是这一次审判中的重要人证。”
雷蒙德沉默了片刻,笑着说道:“紫罗兰可不会承认我的供词。”
大卫王摇了摇头,有些阴冷的笑道:“没有必要让他们承认,只要您在这一次的审判中站出来说出实情,那么第二天,全大陆的人都会知道猎魔人中的英雄,亲自站出来,指认了大异端海卫伯爵。”
乌尔邦不禁啧啧称奇道,“不愧是教廷。”
雷蒙德长嘘一口气,随后问道:“那么,您是打算……”
大卫王指了指自己背后的用黑布包裹起的长柄枪戟,正色道:“紫罗兰有可能会铤而走险,我的任务只是将那份“诚意”与您交接,而后保护你们一行人前往紫罗兰。至于审判异端的事情便与我无关了。”
雷蒙德笑了,“保护?什么时候猎魔人需要别人的保护了?”
“如果是当年那位北地持剑人,那么也许不需要。”大卫王低着头,叹息道:“可我事前翻阅过教皇厅内的档案,您的剑没了,并且还跌出了禁区,这一次南下的七人中,除了那位长期在瑞贝卡服役格斯没有任何记录外,其余的几人中大概也就那个矮人炼金师扎格算得上强者。”
乌尔邦刚要出声反驳,大卫王便开口打断:“雷蒙德先生,这依旧是教廷的诚意,也是为了您的安全。与您会面的这处教堂一直是守夜人的暗哨,而这一次的护送任务除了我外,教廷还抽调了大量的入手前来,数日后便可以出发,雷蒙德先生,请您理解。”
雷蒙德也拉住了乌尔邦,有些满不在乎的说道:“那就悉听尊便了。”
大卫王如释重负的笑了笑,接着试探性的说道:“雷蒙德先生,教皇厅的红袍人在来之前和我有次密谈,他说过,只要您……”
雷蒙德抬起手,打断了大卫王接下来的话,“这一次审判中,我会如实的说出我的所见所闻,所以请将红袍人的诚意收回去吧。”
大卫王似乎得到了某种保证,相当高兴,大笑道:“多谢。”
谈判的工作进行的很愉快,敲定好几个细节后,双方便离开这处教堂,而今天晚上,雷根斯堡的男爵会在府邸上款待双方。
走出教堂外,乌尔邦好奇的问道:“你答应了教廷的条件?”
雷蒙德反问道:“我答应了什么?”
“你刚刚说会如实的说出所见所闻。”乌尔邦将如实的说出所见所闻这几个单词咬的特别重。
“没错,我虽然不知道那位大卫王是如何理解的,但我本来就会如实的说出所见所闻。”雷蒙德看了一眼乌尔邦,奇怪的问道:“你和那位大卫王是怎么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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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根斯堡是一座商业与造船业发达的城市,与圣约联盟帝国那飘忽不定的国都不同,这座存在于三河两湖交界处的繁华城市才是帝国最为重要的几座城市,在当初在战乱中将这里纳入帝国版图的查理曼大帝曾经骄傲的说过,雷斯根堡的河流在未来都将是流淌着金银,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将用琉璃来铺设!
但可惜的是,哪怕是当初查理曼大帝的豪言壮语真的成为现实,也与生活在雷斯根堡西城区的贫民窟内的那最底层的人无关。
贫民窟,这个极度露骨的词语总是能恰到好处的表达出雷根斯堡上层人物的不屑,以及深刻的表达出雷根斯堡底层人物最不幸的一面。
雷根斯堡的贫民窟尤其的有意思,好事的贵族将其为天空、地面、地下三个部分,天空寓意着盘根错节且拥堵狭窄的破败烂楼,生活在这里的贫民为了挤下愈来愈多的人口,便在原本砖土结构的平屋上随意的用木料叠砌出高耸丑陋的木板屋,拥挤的居住在里面。而生活在地面上的人大多是那些穷困潦倒的破产者、赌徒、失业人群,他们被称为是雷根斯堡治安问题的最大灾害。
至于所谓的地下,大概就是指那些连立锥之地也无法拥有的人,只能寄居于雷根斯堡那发达的下水道系统中,在黑暗污浊的环境中存活的人。
南大陆的下水道系统工程一般分为两个个部分,排污与供水管道相互分离,城市中的高渠供水道遗留自古帝国时期,高高的环绕全城四周,四通八达的大型排污管道与坑井口则深埋于地下,不见天日。
在污浊晦暗的空气中,“它”正在找寻着今天的目标,或者说是今日份的食物。
一些埋藏着管道的坑径内,贫苦者用木杆与碎布搭建起了数个小型的帐篷,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抵御下水道中潮湿冰冷的水汽。“它”曾经也属于是这些贫苦者的一员,甚至更加凄惨,因为是从外地逃入雷斯根堡的难民,所以连御寒的地方都没有。
饥肠辘辘的感觉又一次的从胃部翻滚而出,“它”的原本清晰的记忆又一次的模糊了起来,唯独几个残酷的片段一直挥之不去。被凶残的士兵从家中驱逐、长子被长矛贯穿胸口、自己与孙子不得已流亡到这个黑暗的地下、以及……
似乎永远也不会得到满足的饥饿感!
“它”已经在那头麋鹿的指引下吃下了多少东西了?地下黑街中的乞讨者、为贫民医治的善良教士、莫名其妙倒在贫民窟中的酒鬼……这半个月以来“它”都在为了满足胃里的饥饿感而不断的猎取着食物,没有过半刻停歇。
那头麋鹿,指引着“它”吃下了自己饿死的小孙子的尸体,指引着“它”在贫民窟狩猎那些落单的人。
但“它”已经不满足于从贫民窟获取食物,除了饥饿外,怨恨也在“它”的心中挥之不去,几乎要把“它”的内心点燃,“它”希望可以咬下那些从贵族身上获取的血肉与脏器,让那些将自己逼迫入绝境的贵族们在自己的胃里得到安息。
那头丑陋的麋鹿会永远的指引着自己,在那些贵族的尸体上,进行复仇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