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眠才疲惫闭上眼没多久。
芙柳就着急地快步走进来,手上还端着两碗晶莹剔透的莲子雪梨羹,走得太急,还溅出来点点汁水。
“夫人,怎么了?刚才侯爷……夫人,您……您怎么哭了?”芙柳才发现方眠此时的脸上泪痕未干。
“别管了,你快去领张条子,我们出府去。”方眠换了一个方向贴脸,对着芙柳说道。
样子活像一团趴在桌上的面团。
“夫人,您别伤心,人们都说日久生情,侯爷会知道夫人你不是传闻中的那样的人的。”芙柳心疼自家夫人,连忙安慰道。
方眠一听立马从软趴趴的面团直成了人形,奇怪地看着芙柳,“什么传闻?”
芙柳怪自己多嘴,马上闭了嘴,大力摇头,一脸的否定。
方眠立刻摇头换脑地哀叹,“连你都不帮我?还欺负我不记得事了,我还怎么在这府里立足哪。”
芙柳最听不得夫人卖惨,咬咬牙还是说了实情,“夫人,您别太在意过去的事。您之前为了让侯爷注意到您,就经常去月香堂买首饰的时候透露您和侯爷早已倾心,这种事人多嘴杂自然就……就传开了。”
方眠一脸的震惊。
什么?原身这么潮流?还会炒作绯闻男友了?
芙柳又继续为难地说,“您也知道,侯爷原先是不认识您的,传到侯爷耳里,侯爷一生气就说您是,是……反正不是什么好话,于是大街小巷又传您不是个守规矩的……”
芙柳看着方眠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小小声地又解释道,“不过,后来夫人您嫁进来了,外头又说您和侯爷是天定的姻缘,神仙眷侣……侣……”
芙柳最后都没敢出声了。
方眠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她算是知道谢之炎为什么这么讨厌她了。
“罢了,人言可畏啊。”方眠由衷地做出评价。
“是呀,夫人,所以您别伤心,侯爷总会知道您是个好夫人的。”芙柳给方眠打气。她觉得自家夫人总有一天会等到侯爷的。
方眠冷哼一声,不想继续讨论谢之炎,便转移话题,“快去准备下一会出府,等等,我……我哪里有钱?”
方眠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的经济来源在哪里?
芙柳犯难了,“芙柳听管家说,下人是每个月府务发月例的,至于夫人,芙柳就不知道了。”
方眠也面露难色,这不过是她成亲的第二天,还有许多事情没搞清楚,看来一会就要去拜访一下谢老夫人。
又转念一想出嫁的女子都有嫁妆,那她一定也会有一笔嫁妆。正想开口问问这嫁妆放哪里了。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人未到,声先达。
“夫人好,小的是这府里的老管家,谢三。”
话语说完便看到一名身穿黑色长衣,大腹便便,个子不高,走起路来肚子一颠一颠的中年男人,他脸上挂着笑,一双细长的眼睛几乎都看不见眼珠子,留着两缕八撇胡子,有些喜感。
他见到方眠弯腰行了礼。
方眠一瞅管家跟弥勒佛似的脸,也觉得好玩,便和气笑笑,答道,“原来是老管家啊,你这是有什么事?”
管家一捻小胡子,笑眯眯地说道,”老夫人说请夫人您过去尝尝刚送来的杨梅,新鲜的很。”
方眠马上警醒,又问,“谢之炎也去吗?”
管家摇摇头,“老夫人说,只想和夫人多说会话。”
方眠明白了,这不就是小说里的来自老祖宗的敲打吗?
于是回答,“那请管家等等,我收拾一下就随你去。”
管家便点头行礼退下。
“夫人,您看老夫人多疼你,刚来的杨梅都要和夫人一起尝呢。”芙柳开心地对方眠说到。
方眠抖动了下嘴角,无奈地拍拍芙柳圆圆的脑袋,“行了,你别去了,这碗里的东西也拿下去吧,领完条子就在房里等我。”
芙柳“嗯嗯”地回应着,“夫人,芙柳帮您梳理一下吧。”
然后着手把方眠又通身收拾了一番,细心地用粉遮盖住方眠脸上的斑驳的泪痕,才满意地便撤下东西出去。
方眠一揩脸上的粉,一嗅,一股说不清的花香。
想着回头也要问问这古代的化妆品是个什么情况,万一以后逃出去了还能靠这个发家致富。
不能多想,方眠就赶紧出门,由管家领着又来到谢老夫人的房门前,方眠跟着管家那熊似的背影进去,忍不住有一种压迫感。
一天来见两次老祖宗还是颇有压力。
“老夫人,夫人来了。”
谢三恭敬地屈背做礼,声音和刚才对方眠说话的时候明显郑重多了。
方眠暗想,不愧是老祖宗,简直是镇宅之宝。谁见了都要小心谨慎,就算是谢之炎也不敢多放肆。越琢磨越觉得这棵大树抱定了。
“见过祖母。”
还好除了请安其他时候倒也不用跪下磕头,方眠也态度拘谨地说道,方眠行着礼,余光瞄到身旁的下人们退下去的身影。
“眠儿来了啊,来一起尝尝今天早上刚摘下的杨梅,”
谢老夫人坐在一个雕花镶玉的扶手靠椅上朝方眠招手。
一旁的桌子上摆着一盘红艳欲滴的杨梅,被底下的瓷盘白玉似的愈衬愈鲜活,好像上一秒才刚刚摘下来。
方眠老老实实地在谢老夫人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此时房内就剩谢老夫人和方眠两个人,以及一名丫鬟。
方眠心里的鼓槌开始敲个没停。
谢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仔细地把一颗果粒饱满的杨梅递到靠近方眠的一只小碗里,方眠扯着微笑没有动。
她根本不敢动啊。老祖宗都还没有发话呢。
“眠儿,你不爱吃杨梅?”
谢老夫人好像在发问,却是隐隐地在施压。
方眠顿时就感受到周遭空气的巨变,威严瞬间袭来。
“不是的。”她紧张地拿起杨梅,动作小心地放进嘴里,都不敢嚼出声响。
谢家可能是祖传的话里藏刀,方眠都觉得自己后颈有凉风吹过。
谢老夫人看方眠不经事儿的胆小样,有些嘲笑,这么一笑让脸上的皱纹更加明显。
“眠儿,这可不像你啊,你可是第一个敢对之炎下药的人哪。”
方眠听到顿时膝盖发软,差点要跪。
这是怎么回事,祖孙两人这是秋后算账吗?
方眠嘴里的杨梅吃也不是,吐也不是。想辩解又害怕,一张脸急地快哭了。
谢老夫人又发话了。
“眠儿,你别怕,你能嫁进来是因为我同意了。换句话说,你嫁的是谢家,不是之炎。知道了吗?”
谢老夫人微笑地看着方眠,没有一丝的亲切,倒是笑的方眠有点毛骨悚然。
什么叫做嫁给了谢家?不是谢之炎?!
方眠惊得直接就把杨梅整个儿吞了,张张嘴巴,却是一时间说不出什么来。
谢老夫人不再看她,悠悠地望着房前碧波粼粼的小湖。
每一个字听在方眠的耳朵里都陌生至极,敲打着她敏感的神经。
“不管你是怎么睡到之炎身边的,你可以有第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你只要早日怀上之炎的孩子,你才可以稳稳地待在谢府。”
方眠顿时是一个寒颤,明明就坐在旁边,此时的谢老夫人却是没有丁点上午的和蔼。
她坐那里就是一种谢府的象征,巨大的权压让方眠像一个需要匍匐在她脚下的蝼蚁。
方眠再傻也听出来点意思。
总而言之。
她现在是谢老夫人手里的一个棋子,谢老夫人要的是重孙,重孙比谢之炎更加重要。
方眠克制住害怕,战战兢兢地回答。
“是,祖母说的是。”
“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不要说。”谢老夫人继续说着。
“有的时候啊,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苍老的声音平平静静,字面下却潮水暗涌。
方眠简直要倒吸一口冷气,肩膀都颤抖了一下,瞬间一股寒气钻上脊背。
这是在威胁她,有什么比命更重要的?
方眠是彻底开始脚底发抖,这谢府看着明明堂堂,实则是一个吃人的深渊。
“罢了,你心里有数就好,下去吧,一会让管家带你熟悉些规矩,以后不必日日都来请安。”
谢老夫人又不大舒服地揉揉眉心,下了最后一则吩咐,挥手让方眠退下。
丫鬟也上来收起杨梅,这桌上的杨梅除了方眠吃了的一颗,其余的都没有动过。
丫鬟当着方眠的面通通倒掉,没有留下一颗。
方眠勉强撑着桌沿让自己站起来,行礼退下,出了房门。
房外的阳光灿烂却没有一丝温度似的,方眠感觉自己就像从冰窟里出来的游魂。
她的如意算盘真的打的太天真了。一边是谢之炎,一边是谢老夫人,两边都不能得罪。
此时此刻,方眠心里是万分后悔,没有把小说看完再睡觉,文案里都没有名字的谢老夫人居然这么恐怖。
刚穿过来就接二连三地受到惊吓和威胁,所以原著的方眠可能都不用活到明年三月早就魂归西天了吧。
谢之炎和谢老夫人之间有什么问题吗?
为什么谢老夫人听起来如此需要一个重孙?
唉,别人穿书谈情说爱,我来穿书天天受害。
方眠心里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