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把他们领到一个安静而明亮的房间，这里的书架很大，上面摆着许多蛇脸人雕像，漆有仿制金粉。一名仆人给尼古拉斯点了个烟斗。
守夜人升级包厢后，整个房间就只他们二人，窗外排排树木一闪而过。
“至于吗，我们大概还有两个小时就到。”
尼古拉斯白了他眼，“这时候就别跟博恩斯那么抠门了。”
“偶尔我想不如将秘密外泄，全民屠龙它不好嘛！”昂热微笑。
“不好，这世界已经够疯狂了。”
“倒也是呢。”
“罢，人间不值得！”
“这些傲慢的意大利人。”
弗拉梅尔盯着昂热的眼睛，“充满野心，我偶尔也兼顾这边的生意，17号我就在这里，那天的情况，应该还有一种可能，你能猜到的，但你不敢问，我犹豫着不敢说。”
“要么是加图索，”他承认，实际上却万分不愿接受，“他们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他们充满野心，”尼古拉斯·弗拉梅尔重复提醒，表情怪异，语气轻轻的，“小乔或许真的死于自杀。”
“别扯淡了！”昂热高叫，周围睡着的乘客有了动静，于是他收敛，“窃取沉睡龙尸进行炼金实验，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乔里是很好的孩子啊，他岂会做这种违背伦理的事。不消说这了，单危险系数如此高的事情，他也不会答应的。”
“呵呵，有原则是一回事，听话又是另一回事了。”
昂热深吸口气，打量着守夜人。尼古拉斯·弗拉梅尔一脸自信，眼睛好像刀子，昂热感到无边的恐惧袭来，并非其目可怖，而是它们透着股鹰的锐利;一个导师对自己的实验胸有成竹，最多是象征性的嗅闻下，在化学领域上这必是找死的行为，可这是狼，切入得既恨又准。
他害怕对方所言属实。
“人有什么值得连命都不要？”昂热问道。
“血统强化，”尼古拉斯·弗拉梅尔指出，“把他打造成超级混血种，虽然还是会死，但至少过程慢的多。”
“听起来不像好事，这是…”昂热喃喃，“一个计划，‘尼伯龙根’。”
这事寓意貌似就不太好：
尼伯龙根，此乃北欧神话中的‘死人之国’，瓦格纳在其著名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中提到。厄尔贝里席对着莱茵河底的神奇黄金由衷赞叹，守护三女神耻笑侏儒的丑陋和奢望，侏儒恼羞成怒窃取死人之国的宝藏，铸造出可统治世界的魔力戒指，它代表权势，厄尔贝里席亦注定失去幸福。
“你知道？”守夜人似乎很好奇。
昂热无奈：“好歹我也是校长，这可是学院的重点关注的议题。”
“也是秘党重点关注的议题。”
“秘党，”他重复，知道守夜人所言是何者，“说说看，唉，无论是长老会抑或炼金术你都懂得比我多。”
守夜人不以为然道：“术业有专攻嘛。我首先设的炼金化学和言灵谱系学你知道，黑王尼德霍格衍生并掌控四元素:地、水、风、火。元素影响环境，环境影响人类，于是人类在东西方分别创造了风水占卜学和黑魔法，依我们花费了千百年所了解的知识来看呢，混血种受到的其实是能力压制。”
他说这话时带着股骄傲，说白了就是加图索家特有的臭牛逼劲儿，元老已经把弗拉梅尔导师拉拢为副校长了，然而这个副校长是正事不干，成天就是吃喝玩乐，俨然虚设。但这毕竟是元老们出于拉拢的原因，昂热也就忍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昂热不耻下问。
弗拉梅尔导师点头，“黑王这厮很聪明呐，他要除了他外的龙族都不是完美的，包括白皇帝，所有的龙类皆有短处。齐格飞的故事告诉我们，越强的龙类则越有致命的弱点，千百年来混血种找化神之路，这是作为修改人类基因杂质的做法，而尼伯龙根计划以让人类达到纯血龙族力量，这是作为变成混血君主的做法。无论是龙是人，要想自己长期发展就得拥有改正的能力。”
“混血君主…”昂热点头，仔细玩味这个新名词，汉高的话突然又在他脑海回荡，墨西哥总统通过调配各州长官权力和离间达到统治的目的。“可你觉得我们尊贵的伟大皇帝没想到这点？我们这些人早就被他老人家定死了，血统存贱是我们不变的命运。”
守夜人沉吟片刻，口中呢喃变朗朗笑声：“我说过了，所有的龙类皆有短处。”
“你…”昂热倾身，“我现在倒是疑惑了，呵呵，对于龙族的秘密，你究竟都知道些什么？”
尼古拉斯·弗拉梅尔微笑，缓缓地仰头，对着精致的穹顶吐烟，昂热把窗户打开了点，守夜人喝下一口酒，回答他：“自古以来只有三者学会了修炼血统。”
“黑王、白王、人类？”
“猜测而已，我不知道人类的爆血技术算不，卡塞尔曾总结的《通鬼禁书目录》就提到，凭人体这样强行精炼血统，无异于在血液里造砒霜，狮心会的这项秘技兴许还未成熟，就跟梅涅克编撰所起的书名一样。”
“白王估计死绝了，没有后裔，那另外一位皇帝呢，黑王可能会因为疏漏外泄了这项权能吗？”昂热皱眉，“尼德霍格守在死人之国的入口旁，他就是守门人，而我们这些侏儒却从他爪下逃逸并偷窃黄金。”
“命运使然，人类杀死了他，”守夜人说，“说真的，你无法想象这份力量。”
“校董会可清楚，恐怖的弗拉梅尔导师可清楚，”昂热说，“该死，还有加图索家，我居然知道的最少。”
“现在不了，”尼古拉斯·弗拉梅尔表示，“龙族是混血种半个祖先，我们和这些爬行类血脉相连，血统令我们产生臣服他们的奴性，告诉你，这项计划比梅涅克光复狮心会辉煌得多，代价也残酷得多！”
“先说值得振奋的吧，我看下加图索铤而走险的强化究竟如何。”
“龙族血裔的超自然能力言灵，始于对龙文的敏感度，而一个可以拥有两个言灵以上的人，你相信吗？”
“言灵又凭属性区分，一人是列王子嗣其中之一，应该…”
“有人甚至能以混血达到纯血的力量。”
“比如说师兄。”昂热的呼吸有些急促，二十出头的梅涅克不仅重现了狮心会技术，巅峰期还完成七度爆血，那会儿他的死敌，还是默默无闻的被贬州长汉高。
两人在德州碰面，缘由是昂热开车不小心撞翻了汉高的牧场，碾死了几只小羊，昂热本人已经赔礼道歉了，态度也合乎礼数，汉高表面答应，待昂热转头走时却突然要叫喊，不惜以暴露混血种身份的代价，发出“圣裁”言灵。
梅涅克赶来制止，汉高说恶狼焉会无心屠宰羊羔！于是三人激战，两人不敌，卡塞尔唯有爆发七度爆血才能与之相抗，黄烟滚滚，汉高就一战成名。此役在昂热眼里可谓是搞笑，而对西部和混血种社会都是巨大的消息：恶徒和两位半龙天才皆已出现。
守夜人不以为意地摊手，“梅涅克是天才，固然是厉害。可现在同样不可小觑，这个项目的初衷是要打造出精英中的精英，王者中的王者，昂热，学院除你外还有评价为S的人物吗？”
“一个是加图索家的人，就一周前死了的那个，”他叹气，“另一个虽然也很高级，但只是个姓楚的男孩。”
尼古拉斯摩挲胡子思索着，“这可就怪了，莫非是尼伯龙根失败了吗？”
“但愿罢，只可怜那小子。”他神色哀伤道。
“不对，”尼古拉斯·弗拉梅尔否定，“加图索家族本质残暴冷血，这样刀尖上行走的人不会莽撞。”
“权力可以让他们勇敢。”
导师纠正道：“芒星可以。”
“芒星？”他懵了。
“呵，看来你真不懂魔法之事。昂热啊，我知道你其实讨厌这些看似精灵古怪的东西，我知道你也不信教，但芒星作为人们占卜定吉凶的依据，又是神秘学中一大重要领域，在炼金术上可是与羊皮书黑魔法齐名的奥秘。”
“行了，大魔法师，我的确是心存偏见，”昂热承认，“那唯有劳烦你打破这个桎梏吧。”
“那我且说说吧，首先最浅显的通过芒星角数来看：三芒代表稳定，四芒代表诱惑，五芒代表地狱，六芒代表纵欲也可代表金钱，七芒代表魔法，八芒代表死亡与重生——昂热，乔里·加图索是否沉迷类似的事物，告诉我不是最不该有的答案。”
昂热苦着脸瓜，“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他淡淡地说道，“乔里没有，据说他父亲有替他画了一个八芒星。”
“八芒星。”
“你明白的，是什么意思？”
守夜人给两人倒了杯酒，扭头看向窗外：
“我想你猜出来了，何必再问？”
“列王，王座上的八位君主，在他们的爹死后虽然很快陨落，但也坚持了一些时日，完成茧化，他们的每一次死亡，都意味着重生。”
“而秘党从古至今都没有捕获天空与风之王的消息，即使是这次，因为年代久远甚至不知真假，”尼古拉斯·弗拉梅尔导师安慰道，“也许，是暗示基督教七美德呢。”
“你咋不说七宗罪。每个王座都是双生子了嘞，我们只有李雾月这一个初代种身份，还并非龙王的本名，严格上说六芒星才合适我们。”昂热微笑。
“我居然有点喜欢——”
两人干杯：“哈哈哈哈！”
列车发出嗡鸣，窗外的绿野被钢筋铁骨替代，浓烟模糊了视线，之后满目是人头攒动，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候车大厅回荡，昂热起身道：
“好了，此行的目的地到了，我这就出门看能否阻击埃里克，如若不成我再电话加图索家族家主。”
“斯蒂芬应是一知情者，你确定他会合作吗？”
昂热走到一侧墙边，门外是无数的人群，“权力和芒星能促使他，我和他论这个，他们全败给了我。”他踏出脚步，融入那嘈杂的队伍之中。
守夜人轻咳两声，“校长走了，你出来吧。”
书架旁的一个衣柜动了几下，一个人踉踉跄跄地爬出。此君一身脏兮兮的服装，蓬头垢面，与弗拉梅尔透着的妖治而神秘的气息大相径庭，任谁都觉得是一个乞丐男打家劫舍到了高级车厢。
乞丐男只是低沉的嗫嚅，尼古拉斯赶忙扶他坐下。
“可怜的孩子…”
“导师。”他发出的竟是女声。
守夜人坐到身旁，抬头看对方，拨开其头发。此人原是女子，却因妆容让人误判身份，她一双深蓝的眼睛，皮肤是印度人特有的健康小麦色，而其间生出紫色的斑纹，隐隐血筋浮凸。
“为什么一定要忍着！”尼古拉斯·弗拉梅尔拉上窗户，从桌底拿出一个箱子，牛仔专用的麻绳和胶布在里面一应俱全，几幅针剂针头可怖。
乔薇尼伸出双手抓住床杆，配合弗拉梅尔绑上，“校长没必要知道，他已经够火烧眉毛的了。”
“见鬼的，你就可以容许自己化为灰烬！”尼古拉斯怒吼着，手中的活却进行地精密小心，针剂扎进乔薇尼的颈部，她的惨白脸色缓和了些，额头一直冒着汗，气喘吁吁。
乔薇尼的身体猛地绷紧，而后完完全全松弛了。
“现在好了，说吧，怎么回事？”
弗拉梅尔沉默了很久，才问。
“芝加哥，已经被掌控了。”
“哦，什么意思？”
“猎人发动了反击，买通了促进会那些人，他们…其中有混血种，还…还要——”
守夜人摇摇头：“不说了，我们早该料到的，看来此事真的很棘手啊。还有路麟城呢？”
乔薇尼缓缓看弗拉梅尔。
“我明白，你对他很感兴趣，”她回答，“可我也不清楚。”
“呵呵，你认为我是个坏人，”守夜人突然说，“你们出发前有很多怪事，那人是新面孔，而麟城来的路上就遭袭击，我想跟长岛这边无关。”
“查不出更多消息了，他不是本地的人。”
“好好照顾他，”尼古拉斯说，“这事我去办。”
乔薇尼一愣，她当然知道眼下的照顾是什么意思，但现在目标公认背叛组织潜逃、麟城和她相继遇袭、遥远的俄罗斯又似乎岌岌可危，形势愈发紧张起来，原本以为只是做中止炼金买卖和捕获金主的任务，突然之间各种或明或暗的势力交叉其中，他们也别无他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