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红娃静静立在身侧,面色如常。
青年眨眨眼,奇道:“我还是你?”
红娃再也绷不住表情,轻咬住下唇,蚊子般挤出一字:“我……”
青年哈哈一乐,孰料笑声未绝,双腿猛地一软,坐倒在地,却是积累得疲倦忽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青年缓了缓,顺势席地而坐,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打开一看,只剩下一个包子,遂一分为二,递给红娃一半。
红娃伸手接过,也默默坐在草地上,准备进食。
青年这边则一口将剩下的半个包子吞下肚,末了咂巴咂巴嘴,道:“还行,捂了大半天,倒也没变味儿!”
红娃见状,忽然三两口将包子吞下,随即站起身,道:“我再去寻些吃的。”
青年悚然一惊,忙阻拦道:“你可别乱来!那些野兽虽然不招惹咱们,但换成咱们主动招惹它们,可就不一定还这么温柔了!”
红娃摇摇头,解释道:“来的路上有看到些果树。”
青年哦一声,道:“能吃?”
红娃道:“有野兽在吃。”
青年这才放下心,道:“那去吧,小心些!虽然那些野兽看起来挺温顺,但尽量还是避着些。”
红娃点点头,转身去了。
青年坐在原地,望着红娃转眼跑远,暗赞一声真是好体力,旋即心思一转,却又念及此行的目的。按照青年本来的打算,寻到地方可说已是达成了一半目的,但另一半却是至今都尚无踪迹。
“难道记错了?”青年抻着脖子四顾,再回忆一番那些白花的范围,皱眉道:“应该就是这一片儿啊,啧!要是没这么多树就好了!”
话音未落,远处陡然传来一声嚎叫,如狼似虎。青年心下一惊,自进入此地以来,始终万籁俱静,如今这一声嚎叫骤起,若说跟找吃食而去的红娃无关,青年是怎么也不信的,登时撑身而起,也顾不得腰酸腿疼,循着叫声传来的方向急奔而去。
如是奔出一阵,又是一声嚎叫传来,青年甚至能听出里面得躁怒,心中焦急之下,更是奋力狂奔,孰料绕过一棵大树之际,竟是忙中出错,左脚绊住右脚,一个前扑,摔了个狗啃屎。
这一下毫无防备,青年是摔了个结结实实,只觉眼前金星乱冒,撞在地面的前胸一片麻木,呼吸似也停滞,只能发出荷荷的怪声,却半点空气也进不到嘴里。
这般憋闷的感觉足足持续了三四息,才陡然缓解,青年慌忙张大嘴,贪婪地摄取着空气,下刻理智回归,思及红娃,青年猛又一怔,手忙脚乱地想要站起来,但试了两回,皆是徒然。
第三回尝试,青年终于从趴着改为半跪,此时各种感知也姗姗来迟,只觉得到处都痛,浑身宛如散架一般。青年不禁苦笑一声,暗道自己就是赶过去,这般惨状又有何用?但苦笑罢了,青年却仍是靠着身侧的树干慢慢站了起来。
青年背过身,倚住树干,正欲将呼吸喘匀,便在此时,嚎叫却又传来,甚至隐约听见了木头断裂的动静。青年咧咧嘴,扶住树干,用力一撑,便欲再次奔跑起来,与此同时,其余光一闪,似有何物撞进眼帘,青年刚欲抬起的脚步又倏然僵住,慢慢扭过头,往身侧望去。
只见树干遮掩的另一边,一朵一人多高的花朵茕茕孑立,半边白色,半边七彩,七彩一半中,隐隐还有一圈银线,连着根茎。
青年忍不住怪笑一声,低骂道:“敢再巧点?”
话音未落,青年猛地扑向花朵,疯了一般将其挖出,随后将一人多高的花朵扛在肩上,往嚎叫处发足狂奔。
林木匆匆后移,风声略耳,夹杂着一声紧似一声地嚎叫,恍惚中,似有某种情绪自青年心底悄然浮掠,渐渐堆积,直至眼前木屑纷飞,一头三米来高的巨兽霍然出现,积压的情绪喀嚓一声,顿如决堤的洪水,喷涌而出。
“叫尼玛呢?!!”
半空中,一朵折断了根茎的巨花飘然落下。
嚎叫声微微一滞,巨兽扭头望来,露出其狰狞的神情与一张血盆大口。
与此同时,落在其脚下的花朵上,有七彩斑斓的光芒微微闪亮。
下一刻,宛若平地一声雷——
轰隆!
声震四野。
如是不知过了多久,隆隆余音仍是不绝于耳,青年歪倒在一棵树后,慢慢放下堵住耳朵的双手,虽没敢第一时间查探,但只听这声势,便忍不住啧啧称奇:“艺术就是爆炸呀……”
下刻话语一顿,青年眨眨眼,倏然变了脸色,手脚并用地撑着树干起身,朝那一片狼藉跑去。只见那巨兽扑倒在地,周身血肉横流,应是死透了,但青年却无暇细看,只是朝一旁拦腰折断的大树张望,一边接近一边哑着嗓子喊道:“红娃!红娃!”
隆隆余音终究散去,万籁俱静中,青年的喊叫声显得微弱而又刺耳,倾倒的大树方向,则无人回应。待走到大树跟前,青年忙弯下腰,在残枝烂叶中翻找起来,口中亦是不依不饶地继续呼喊。
如是片刻,忽听得一阵沙沙轻响,青年动作一滞,扭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树顶位置,哗啦一声,树叶四散,紧接着冒出一截小小人儿来。
青年心下一喜,复又一松,一屁股坐倒在地,这下,竟是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
“大战”安然落幕,虽是疲惫不堪,心境上却大为放松,青年也终于有暇,去看一看巨兽的尸体,不料待其走到巨兽身旁,登时吓了一跳,原来那巨兽竟还有一口气在。
不过再看它肚子上的庞大豁口,青年倒也不惧其还有威胁,反倒是因此,知晓了那爆炸的威力并没有想象中强大。
“毕竟还是个半成品。”青年喃喃自语,旋又看向巨兽,见其突出的巨口中吐出半截猩红舌尖,奄奄一息,再不复早先威风,甚至对上那一双手掌大的金眸时,竟还看出了一抹哀求。
青年轻啧一声,当即没了再看的心情,逃也似地离开,虽不是同类,却亦有物伤其类的冲击,他实在是看不得这个。
随后,仿佛是为了挥去那一双金灿灿的眸子,青年竟强令红娃歇着,自己亲自去摘果子,反正附近除了被炸断的果树外,仍有不少倒塌的果树,皆是青年赶来之前,巨兽捕杀红娃时撞倒的。
弯弯腰的工夫,又不费事。
不片刻,青年便撑着衣衫,盛了一兜果子回来,其口中还叼着一个,由于合不拢嘴,闹得口水直流,啊啊唤着红娃快来接手,但见红娃乖巧地坐在原地,毫无反应,这才醒觉,其听觉未复,还什么都听不见。
原来红娃不晓得内情,变起仓促下,竟是被之前的爆炸声伤了耳朵,青年早先寻找红娃时,曾呼喊不止,红娃却并未立时响应,亦是此故。
二人皆是饥肠辘辘,这摘来的果子又是肉足汁多,馨香可口,最方便的是连核也无,吃起来大为过瘾。二人自也不会矜持,皆敞开了怀,直吃到腹中鼓胀,打嗝都冒着甜汁,才算停歇,但再看摘回来的果子,却连一半都没吃完,不禁让青年大呼实在。
随后二人稍事休整,便携着剩下的果子离开了这片狼藉所在。由于此地无日月交替,二人不知道具体时间,但稍一估算,约莫也近子时了,再者,他们当下虽是吃饱喝足,但疲惫已极,实不欲再长途跋涉,是故青年便决定在此露宿一夜,明日再归。
红娃自无不可,其探寻野兽踪迹的本事似已失灵,但其余的经验尚可一用,不多时,便寻到一处残旧树洞,以干草铺陈,打了两个地铺,而此地温度适宜,也无着凉之忧,凑合一晚,已是足够。
临睡之前,红娃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细绳编制的小网,挂在树洞口,随即并指一挥,一道蓝芒没入网线。青年指手画脚地相询后,才得知是红娃以灵气连接,若有活物接近,即便是睡梦中,亦会惊醒。
效用虽是简单,对于青年来说,却已着实神奇,不免又是一番艳羡赞叹。不过转眼间,便又转过心思,念及这半日境遇,感慨之余,亦是颇有所得,特别是那爆炸,恍似声犹在耳,一时又是振奋又是紧张,竟破天荒患得患失起来。
至于身下扎人的干草与满身的臭汗,往日里必然忍无可忍,此时竟也完全不在意了,只是在心中迫不及待地暗道一声睡觉,下刻眼前一黑。
旋又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