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御政厉声喝道,愤怒的声音在石壁间回响。
夏可垂着头,乖乖地双膝跪下。石质的地面又冷又硬,激的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天还未亮,他就被家里派来的人请上了车,来的人三缄其口,问什么都不答,他就有不祥的预感,直到确定了方向前他还抱着一线希望,而当他站在了千重塔前,他就知道是凶多吉少了。
不出所料,父亲带他来的是这里——曾经关押狂魔的暗牢。
见他一幅绝望的模样,御政冷笑一声:“不用费我口舌,自己招了吧。”
夏可垂死挣扎道:“儿子不知道父亲在说什么,请父亲明示。”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一般,御政瞬间炸了。
“你不知道?”他厉声喝道,把拿在手中的一本杂志贴到他眼前。“这是什么?”
《前沿》。
完了。
他咬住唇。他看到了父亲另一只手上的戒鞭。
“来过这里几次?”父亲的口气愈发恐怖。
“没……没数过。”他一咬牙,选择承认。心直往下坠。
“还有谁?”
“没有!”他斩钉截铁地说,“来这里是死罪,我还不想害人。”
“你还知道来这里是死罪!”御政挥舞着戒鞭,“跪好!”
夏可闭上了眼,握紧拳,用意志强制肌肉放松。只听响亮的“啪,啪,啪”三声,背上的衣服就渗出了点点血迹。
嘴里蔓延开一股血腥味,他这才发现咬破了唇。
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无论如何都要忍回去!
不知道吉言怎么样了,既然查到了他,那他必定更早被发现。如果他也能只挨一顿打就能了事,就万幸了。
而调查,必须到他为止。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
剧烈的疼痛夺取了思考的能力,可恶,要挺住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黑暗的牢中响起。
“政儿,让我和小可说几句话。”
御政想说什么,从暗处走出来的老人摆了摆手,示意他服从。
御政只得秆礼,退下。
夏可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无声地滴落在地面上,溅起了冰泠的水花。
“小可,爷爷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和爷爷说说话。”御错誉转身回到牢房内,“进来吧。”
夏可勉强支撑着站起来,忐忑地进去站好。
御错誉凝视着他,久久不说话。
这个孙子,不是长孙,也没有争取家长之位的野心。从小就调皮捣蛋,最让人头疼。兴趣广,想法多且敢想敢做,不虑人言,不畏权威。正因为不是长孙,没有压力和束缚,活得随心所欲,逍遥自在。
有时候也活得太随心所欲,逍遥自在了。
“疼吧?”他问。如果不是在这么严肃的时候,夏可会觉得这一句关心话里和往常一样夹藏着兴灾乐祸。
他摇头。
“未经陛下批准擅自闯进这里,你是知道后果的,只打三鞭便宜你了。”说着,御错誉划亮了一根火柴,点燃了烛台上的蜡烛。
“七年,他都是这样度过的。”他幽幽地说,“你来看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吗?”
“嗯。”夏可应了一声。
每一次都是这样,一枝蜡烛,一本书,他或是看,或是对着蜡烛或书在思考着什么。烛光中的人,一成不变的一头梳得整整齐齐的长发,一身浅色长衣,深色腰带,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即使是阶下囚也依然保持着皇室风范。
“他不该这样。”他低声说。
“什么?”
“他不该在这儿。”他鼓起勇气说。
御错誉明白了:“你是清白派的。”
他低头不说话。七年前的案子争议极大,他认为他是无辜的,所以算是清白派的。
“那本杂志是你带来的?”
“不是。”他否认,“这是书库例行订阅杂志,跟我没关系。”
他说的是实话。
“你看过?”
他犹豫片刻,老实承认了。经验告诉他,对着这个老爷子,诚实比欺瞒好。
“我是先看到这个才找了他的。”
“你发现了什么?”老爷子倒是对他刮目相看了。
——这本书很特别。当初古遥是这么说的。
看他不说话,御错誉把桌上的一本《前沿》推到他面前。看到封面,他的心为之一颤。
果然,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老人说:“我们注意到它,是因为这是他唯一借了两次的书。”
和古遥一样,首先发现了这本书。不,古遥相反,他是先发现了书有异才去查看的借阅记录。找到他实在简单,因为这本杂志,只有他一个人借阅。
“这个,前面写的一塌糊涂,后面的故事却十分精彩。前后反差之大,就像是要刻意引人注意似的。”御错誉指向其中一页的内容说,“原来是‘藏头藏尾格’。分栏式的排版,前后首字和尾字分别连在一起,就成了一句话。”
——万字非你画,下期请猜谜。
“这本期刊早就停刊了。奇怪的是只有我们家没有收到停刊的通知。自停刊后它依然如期随着其他订阅的书一起送来,然后依然借给他阅读。”
夏可问:“财务没有发现吗?”这是他和方古遥从前就有的疑问,只是怕打草惊蛇,所以一起没有深入调查下去。停刊的杂志将不再收费,如果有退款,财务方面的负责人应会马上知晓,只要向店家稍加询问,停刊的事就会暴露无遗。
“它成了赠品。”
原来如此!夏可恍然大悟,海因家的订阅量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书店每年都会有诸多特别优惠,只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更改这些信息呢?
“你老实回答我,这本书不是你们做的吧?”
夏可连忙摇头否认:“不不不,绝对不是我,可没这本事。”
说话间,摇动的头带着后背的肌肉一阵抽痛,他倒吸一口冷气后,就再也不敢动一下了。
“确实。”御错誉摸着精心修剪的胡子说,“你们没那本事。”
当然,不说里面的诡计,他们怎么连里面的那些文章都写不出来。
话说,爷爷怎么说“你们”?“你们”指的是谁?牵涉有多广?
果然,老爷子接下来说出一个他最害怕出现的名字:“古遥……”
“不关他的事!”夏可紧张地大声说,刚说完又马上后悔了,欲盖弥彰!他的声音马上软了下去,“他不知道。”
御错誉停了半刻。
他真想看看老爷子的表情,却始终没抬起头。
“好。”御错誉终于说。
他悬着的心随之落了地,只要不涉及古遥,一切都好说。
“你们发现了什么,给我讲讲。”
刚放下的心又随之提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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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褪残红青杏小
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棉吹又少
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
多情却被无情恼
方古遥拿起她桌上的诗,说:“好诗。”
“这不是我写的。”归晨不好意思地抢了回去。
中午,古希里和墨林迟迟未归,阿娜夫人不愿再等,便装了餐盒去了现场。回来时直感叹现场情况是多么恶劣。
“好像是个大坑洞。可能是个巨大的地下溶洞,听说要请地质学家之类的来勘察呢。”
听着阿娜夫人夸张的描述,她反而更想去现场看看情况了。
方古遥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整天都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不让她踏出小舍一步。
她心烦躁,呆不住,只好窝在房间里。可是该看的东西看不进去,又不好在苏曼面前用百多语,百无聊赖之中练起了字。不想这家伙竟然借口都不找地就溜了进来,还看见了她练的字。
“字是我写的,诗不是我写的。”她补充道。顺手就把纸揉了,方古遥想阻止她却来不及了,纸团以一个漂亮的弧线进入了废纸篓里。看到他惋惜的样子,又差点把纸团捡回来。幸好忍住了,没有丢人。
他的目光落在了墙上的地图上。
“是墨林哥哥画的。”苏曼放下手中的书,自豪地说。
仔细看了之后,他指着一处说:“这个和小曼之前说的游戏里的隐藏关卡的入口位置是一样的吧?”
她暗想,怎么谁都能看出来?
苏曼合上书,积极地跑上前说:“古遥哥哥也看出来啦?”
她也凑了上去,纳闷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方古遥指着放大版的图说:“这是小舍,隐藏关卡是在这里吧?”他指向的位置正是墨院旁的一座小庭院的位置。墨林用虚线标出了墨院基坑的边线,按边线来看的话,隐藏关卡入口位置就离得更近了。
方古遥脸上露出了“有意思”的表情。
他说:“小曼,你能把你家的游戏再给我们讲一遍吗?”
“当然可以。”苏曼高兴地说。
“我们先画地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