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窗外一片忙碌之声。
抬起沉沉的睡眼,她坐了起来,习惯性地转头察看,对面的床上,苏曼睡的正香。
迷糊中下床,她先来到信箱前。昨晚似乎有落物的声音。打开箱子,真有一叠手稿躺在里面。真不是做梦啊,她对自己说。
一夜不曾睡好,脑袋里嗡嗡地发胀,她使劲地揉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小舍里一夜未眠的不止她一个,凌晨时分墨林来“投信”时,差点被警戒着的夏可和方古遥攻击了。
一晚辗转,想了很多事,几度昏昏睡去,做了很多梦。不知道是在梦中醒着,还是醒着做梦,那种真实感挥之不去。
记得以前谁说过,别在大半夜的时候想东西,会入魔。这话现在看来确是非常有道理。
发了一会儿呆,感觉灵魂有一点回到身体里了。
她看着手稿,不禁赞叹。出自墨林笔下的文章和图纸,总是那么令人赏心悦目。字是一丝不苟的工整,图是不可思议地规矩。在这如艺术品般的手稿上批字,会让人产生愧疚感。
这是一篇有关历史的文章。
是她的短板。
他深入研究了旧都的城市布局,对大学的建设规划提出了新的修改意见。
古都,她想起了苏家的大富翁游戏。
她展开附后的旧都地图,将它贴在了墙上,接着再把画在透明硫酸纸上的大学规划图覆盖在相应的位置。相比于旧城,大学所占的只是很小一块区域,所以细心的墨林还准备了一套放大版的区域对比图。比例尺由原来的2000:1转为200:1。
做这些费了她好一番功夫,完成时,苏曼醒了。
“归晨姐姐,你在做什么?”她睡眼惺松地下了床。
微卷的长发在晨光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雪白的肌肤泛着美丽的粉红色,期间一点红唇娇艳欲滴。归晨不由得看呆了。
她掂起脚,伸着脖子看着她手中的地图。
“是墨林哥哥写的吗?”
“是啊。”归晨调整了一下情绪,脸上有些发热。同为女性,却仍被吸引,小姑娘长大了不得了啊。她暗想。
“真好看。”苏曼赞道,“墨林哥哥写什么都这么好看。”
她凑得更近了:“这个地图,好像古都的隐藏关卡呀。”
“是吗?”归晨努力回忆,苏曼手画的地图可和这个一点也不像啊。
“真的很像,如果这里……这里……。”她边说边比划着,“就一样了。”
归晨想了想说:“说明游戏是参考了真实的历史情况设计的。”
苏曼看着她的乱发问:“归晨姐洗漱了没有?”
她忘了。
苏曼高兴地拉着她向洗手间走:“一起来!”
小曼今天心情很好,连刷牙都哼着歌。雨过天晴后,就该像这般神清气爽。
帮她梳头时,她透过镜子问她:“归晨姐姐怎么剪的短发?”
归晨正帮她握住分好的半边头发,说:“方便。”
“怎么老穿短装?”
“好活动。”
“啊——,这样就像个男孩子啊。”苏曼长长地叹道,“不过,好帅气。”
这突出其来的赞美,令她心中生出了一点小小的喜悦。
“哪有。”
“比古遥哥哥还帅气呢。”
她苦笑:“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怎么可能跟方古遥比呢。
“出什么?”苏曼没听懂。
“西施。”
“西施是谁?”
“我家那边的一个美女。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偏心。”
“才没有偏心呢。归晨姐姐要真是男孩子,我长大了就嫁给你。”
哎呀呀,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啊。心里已经不止是小小的喜悦,而是乐开了花了。可是,她该高兴吗,毕竟不是啊。
心里在惋惜着,脸上却还是心花怒放的表情。
“可惜我不是男孩子啊。”
“是啊。”苏曼也在认真地惋惜着,“归晨姐姐对我好。夏可哥哥说,相貌不重要,对我好最重要。”
这话听着不太对啊,是在明褒暗贬的意思?而且,夏可这平日里都跟小女孩聊的什么话题?
“这话有道理。”她不得不承认。“他怎么跟你说这个?”
“我说我喜欢古遥哥哥,他说我幼稚,然后跟我说了这个。”
原来如此,在颜值上输给了方古遥,不服气才这么说的吧。小孩子不都是这样的吗,喜欢好看的或是好吃的东西。小孩子最不会说谎了,所以才更不服吧?
想到这里,归晨不由得笑了。
苏曼想了想又说:“但是,这么说的话,古遥哥哥对我也很好啊。”
归晨没忍住,大笑起来。
夏可这是彻彻底底地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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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穿梭后,苏逸晨带他们来到一座民宅里。主屋正中间一个中年男子被蒙住眼、捂住嘴,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后面坐着的正是苏笑。
苏逸晨除去了中年男子的眼罩。苏笑开了腔。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正是之前顾悯之与人对过的暗号。
“老板盒子不错,多少钱。”顾悯之一字不差地和他对起来。
整个过程中,苏莹在一旁又气又好笑。
“暗号没错,当着交接人的面,标的物可以移交了。”她拿出宝盒,递了过去。
苏逸晨接过宝盒,交给了苏笑。苏笑满意地把宝盒收入怀中的暗袋。苏逸晨把眼罩重新给中年男子套上,松了绑,架了出去。
“赌我不会给,未免冒险了。”顾悯之说。
苏笑自信地说:“我相信你的为人,不会坏了规矩。”说完,他一拱手,给苏莹请了个安。
“莹姐姐好。”
“不用验货吗?”苏莹问。
“不用。”
“你不怕?”
苏笑一笑:“怕什么?你们?况且我也不知道货是什么,有什么好验的。”
顾悯之皱起了眉。
苏莹又问:“那你怎么知道这是你要的东西?”
“我有办法。”
“什么时候能知道结果?”顾悯之问。
“不知道。”
苏笑的回答令他很不满意。这是至今为止最不受控的一次行动了。
苏笑盯着他说:“你只能相信我。”
他也在豪赌。
苏莹责备道:“这一次,你可把我们坑了。”
苏笑瞬间变了脸,锐利的眼神充满了油滑。
“莹姐姐说笑了,我哪敢坑你们啊。暗号、交接人,交接条件一样不少。雇主自己丢了人能怪谁呢?而且你们从头至尾都没有透露过半点消息给我,谁也不能找你们麻烦。”
“算你考虑的还算周全。”苏莹哼了一声,“话说你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小流浪?”
苏笑一耸肩,无奈地说:“没办法,东躲西藏的时候总要低调一点。”
苏莹不免担心:“是鬼虎堂?小曼呢,她没事吧?”
“没事,她在安全的地方。”
“那你……”
“我也没事。”苏笑说,口气中带着倔强。
顾悯之说:“你拿了这东西,更危险了,那个雇主可不是善主。”
“哦?”苏笑意外地说,“你知道是谁?”
顾悯之点头道:“我认得那把剑。‘奉上’。”
“那把邪剑?”苏笑来了兴趣,“听说消失了十几年,你竟然知道它在谁的手里?”
“无意中知道的。”
苏笑意味深长地说:“你们这些人啊,真的很神奇,人生中总能碰到很多奇遇。”看到苏莹不高兴了,他溜开了话题,“这不是我们今天的重点。”他从随身小包里拿出一支短头铅笔和一张白纸,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后,把纸对折递给了顾悯之。
是一个名字。
“是他。”顾悯之确定地说。
苏笑收回纸条,撕碎了放在口袋里。
“帮了大忙了。”他说,从包里拿出一把钥匙,“作为回报,介绍个疗养的好去处给你们。”
“夏哥哥去哪儿啦?”
吃完早餐后,面对着独自等候她们的方古遥,苏曼问。
方古遥如实回答:“被家里召回去了。”
古希里和墨林去了工地现场查看情况,若西泽在外面办事还没回来。
“昨晚的声音好大,也不知现场怎么样了,我也去看看吧。”归晨提议道,准备往外走。方古遥一下拉住了她的袖角。
“不能去!”他着急地说。猛然意识到自己失了礼,红着脸把手收回。“危险。先生特地交待的,你不能去。”
阿娜夫人端着一壶茶水从厨房出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是啊,小姐可别去,怪可怕的。”
苏曼好奇地跟了上去。
“阿娜夫人您去哪呀?”
“去给外面的工人倒水喝。”
“我也去。”说着就跟着往外走。
归晨担心着现场的情况,想多问几句,不料方古遥仍低着头,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褪去。像个羞涩的待嫁新娘。早上看到苏曼晨起时的那种惊艳感,再次出现了。
“古遥,你是不是变白了?”不知怎么会说这样的话,而且,她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跟他们一样“古遥古遥”地叫得很顺口了,“真好啊,我就只能变黑不能变白。”
她由衷地羡慕着。苏曼虽然夸她帅气,可依然比不过方古遥啊。
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说这一番话,方古遥脸更红了。
苏曼兴奋地抱着一个空壶跑进来,冲进了厨房。“归晨姐姐,快去看,外面好多人,可热闹了。”
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持续的暴雨带来的凉气已经被阳光驱散,空气变得暖洋洋的。
经过****摧残后的树木和花草东倒西歪,垂头丧气地,一幅萧条的景象,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它们身边来往忙碌的人们。
工匠们收拾着被冲乱的建材,检查建筑受损的情况。花匠们清理着院子,统计着需要补充的花草数量。阿娜夫人热情地招呼着大家过来凉亭喝茶水。
只听工头一声令下:“休息,喝水!”所有人同时放下手中的活,立直、站好,然后有序地拿上各自的水壶往凉亭走来。
她一直觉得这些工匠很特别。一个个身姿挺拔,不苟言笑,平日里干活纪律严明,举手投足间有一种军人的气质。不知道是不是这家建筑商喜欢招退伍军人。这个项目是国家出资的,可能有要求或是有相关照顾。
院子里的草地上满是积水,一脚一个水坑。
工人们自带的都是超大号水壶,阿娜夫人提供的量远远不够,她慌忙回去烧水,归晨和苏曼留在凉亭负责倒水,方古遥则是负责来回换空的水罐和新装满的开水。
工人们安静地排着队,灌满了水就回到原来的工作位置上继续干活,水供不上时他们就笔挺地站着,目视前方,静静地等待。归晨还看到了之前来借水的女人,她没有来装水,远远地打了个招呼就干活去了。
当最后一个人灌满水壶离开后,苏曼长舒一口气。看来是累坏了。
“小曼快去休息吧,剩下的我们来收拾就好了。”她收起水罐催她回去。
“这怎么行!”苏曼不同意,抱起玻璃水壶就行里走,她拿起空罐赶紧跟在她后面。
“小心啊。”她说。
一进屋,方古遥正要出来帮忙,看见苏曼,立刻上前接过水壶。
“怎么拿这么重的东西?”他关心地说,把玻璃壶顺手放在旁边的会议桌上,转过一把椅子让她坐下。他半蹲下身对她说,“辛苦了,休息一会儿吧。剩下的交给我好不好?”尽是宠溺的口气,令归晨都不由得嫉妒了。难怪苏曼说最喜欢他,是有道理的。
“嗯。”苏曼温顺的像只小猫咪。
怎么对她就不是这样?她不甘心地想。
而且,她的手也很酸啊。无奈地把水罐搬进了厨房,一转头,方古遥站在门口。
“你也休息吧。”他说。
顿时觉得开心了。
“不用,还有两三个就搬完了。”
阿娜夫人急急地打断他们:“谁都别动,我来。别抢。”说着就疾步向外走去,嘴里念叨着,“折寿啊……”
苏曼走过来扯着方古遥的衣角问:“夏可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回答:“不知道。”
“回去是干什么呀?”
“不知道。”
“很远吗?”
“不确定。”
一问三不知,苏曼放弃了,失望地坐回椅子上。
归晨说:“我去看看我们扦插的花怎么样了。”
“好。”他点头。
“我也要去!”苏曼又兴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