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是盯着看,心中越是愤怒。陡然想到了三年前惨死荒野的史艳,虽没亲眼见到她的尸体,但听仵作之言,只怕比这女子死的还要惨烈!
黑罗刹走上旁边高地,瞧着坑中女子沾了泥土的尸体,心底深处犹觉得不满足,冷冷地道:“可惜你是个男孩,少了些滋味。”
龙少手掌一撑,身子灵巧地翻出了坑地。心中越想越怒,十个指头绷得喀喀地响,恨声道:“你杀的她?”
黑罗刹觉着他比适才还要愤怒,心中奇怪,道:“你认识?”
龙少戟指问道:“你只说是不是?”
黑罗刹心中越发奇怪,审视地道:“你知道我杀了王一,也竭力克制,力求冷静,怎么遇到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却似乎克制不住,就要疯魔了呢?若给王一知道了,岂非会伤透了心?”
龙少想大师兄的确死得凄惨,可史艳师姐呢?那可不单单是凄惨,还有满腹的屈辱。男子汉可以忍受极大的痛楚,可屈辱就未必了,即便是小小的屈辱,也可能使一个男子汉痛彻心扉。何况遭受这屈辱的还是女子,更何况还是遭受了最惨绝人寰的屈辱?咬牙道:“你死后,自己去问他们吧。”
挥了挥湛蓝朴刀,吟吟有声,知的是锋利。两枚隐刃一打,在黑罗刹本能地闪避之时,一步追魂掠去,瞬间到了他的身侧。朴刀蓄势如雷,一刀劈出。黑罗刹自恃已入金刚境的第一境磐石境,护盾坚如磐石,寻常刀剑根本无可奈何,何况觉着龙少年纪轻轻,本不信他能破了磐石境,又见他的刀锋色泽较浅,知即便锋利那也有限,心中便满怀着轻视之意。
当下蓄满势,欲待龙少砍来的同时,一掌打得他命丧当场。不料其来势实在太快,刚欲发掌,已听得当的一声,声若破锣,胸腹一痛,身子登时飞出,一大股血线抛洒当地。
奴婆瞧得大是意外,陡然站起,一掠而来。
龙少本想乘胜攻击,这时候却不禁冷笑道:“你的老相好坐不住了呢!”
黑罗刹大怒,忙横臂示意奴婆不要插手,待奴婆停下,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将胸腹前散乱的白布一把撕了,见胸前护盾虽破,伤口却不甚深,不禁冷笑道:“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外。”咬牙运起真力,护盾又完璧如初。
龙少索性不再掩饰,朴刀一震,其上附着的淡蓝薄盾登时消散。黑罗刹见那柄真蓝刀湛蓝无比,浑不似适才所见,才知是这小子使了个障眼法,心中大怒,自行走江湖以来,还从未有过的大怒。咬牙道:“说个故事与你听。”
也不管龙少想不想听,便接着说道:“我也去过落雁峰几次,最近的一次你是知道的,出了不少力,却一无所获。另外还有几次,其中一次,收获颇丰。”
龙少本不想听,这时候听他说得奇怪,不禁动了好奇之心,等着他说下去。
黑罗刹有意扳回一城,想既然你快要疯魔了,那便添一把火。接着说道:“落雁峰上全是些臭男子,叫人见了便恶心,可唯独那一次,所见竟有些不同。”
龙少真想问一句:“有什么不同?”可话到喉咙,又强行忍住了,实在不想在这人面前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在意。
黑罗刹见他明明十分好奇,却故作冷淡,心中得意,道:“她那时中了毒,发着高烧,意识模模糊糊,身子滚烫滚烫的,简直是人间尤物。可惜就可惜在,只有一刻钟相处的时间。”
龙少脑中轰的一声,不知他这话说的与谁。史香?史艳?还是恰巧上了落雁峰的别的女子?微知院过往的历史中,有哪位女子中过毒呢?沉声道:“你说的是谁?”
黑罗刹道:“落雁峰蒙着一块遮羞布,背地里的肮脏事,简直超乎你的认知。我说的人么,你永远也想不到会是谁。”
龙少脑中忽地一震,忆起了落雁峰山脚那个仵作的话,陶师娘死前便中过毒!
可是,陶师娘死前明明有史老寸步不离,黑罗刹哪里来的机会接触?难道其中另有隐情么?此时细细回思仵作的话,才知他几次欲言又止原来是这个缘由。
黑罗刹见他神情骇异,心中越发得意,道:“你明知我再说下去,落雁峰势必再度蒙羞,难道还想听么?”
龙少强咬住牙,想即便是听到最丑陋不堪的事,也不可失去理智,只宜化为力量,好替陶师娘报仇。道:“难道还有比无常是叛门之徒更蒙羞的事?”
这话正中黑罗刹的下怀,一掠跳开,离着龙少有三四丈远,那么即便龙少轻身术厉害,也无法突然近身,道:“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七月中旬的一个早晨。恰恰那个小丫头不在,史老儿离开房间,去为她张罗饭菜。他这等高人,取了食材,用蓝火一催,片刻工夫即熟。本来不该要一刻钟的,可是偏偏遇到了无常,你说巧不巧?无常说自己翻遍古籍,找到一组药方,可解奇毒,让他熬給那女人一试。我便在这期间,代他照顾了一下那女人。
“这女人长年修习真术,又注重滋补,身段窈窕,风韵犹存,我极尽能事,将她伺候得服服帖帖。待史老儿回来时,一切已恢复如旧,他怎么也料想不到,就那么短的时间,他的女人会享受到至美的……”
黑罗刹见龙少额头青筋暴起,知他暴怒就在顷刻,便故意打住了不说。
龙少暗暗蓄力,务求一击毙命。大骂一声:“狗杂种。”两道湛蓝的月刃打出。黑罗刹忙闪到一旁,便见两枚月刃几乎同时钉入两棵树里,直没至柄。想一个少年盛怒之下,原来手劲也可以这么大,难怪无常要派人一路追杀!
龙少再扣三刀于左手,刀刀湛蓝,心知唯有如此,才能破得了对方的护盾。当即闪身过去,倏发一刀,在黑罗刹身形甫动之际,又发一刀。黑罗刹轻轻松松地便避过一刀,第二刀来至身前时想避已是不及,急挥刀反磕,叮的一声,虎口巨震,真蓝刀脱手飞出。虽然狼狈,但这两刀毕竟都避开了,不料眼前蓝光一闪,还未反应过来,已觉得右胸膛一痛,噔噔噔连退了三步。
龙少欺身而近,道:“蓝影三杀技,小小的三把飞刀便能伤你。”
黑罗刹忙运起鬼神术,长舌鬼倏地挥刀掠来。龙少忙提刀挡住,哪知那长舌卷着的淡青色大刀径直穿过他手中的朴刀,猛向他脖颈砍来。龙少心中一震,知那大刀一旦靠近身子,会立时变虚为实,少不得要给它砍成两半。身子强行变向,险险地斜掠而出,只听黑罗刹道:“听无常说她是上午死的,一直昏昏沉沉,到死也还不知我去过呢。”
龙少道:“三杀技还堵不住你的嘴么!”一脱危险,又扣三刀在手。
黑罗刹道:“小小伎俩,不过是给我挠痒痒。”左右手各拖起一只巨大的长舌鬼,朝龙少掷来。
长舌鬼身形飘逸,长舌卷大刀,所向披靡。龙少道:“叫你再小瞧落雁弟子!”翻身而起,借着身法左右闪躲。好几棵碗口粗的树苗嚓嚓嚓嚓,被那大刀砍作两段。只听黑罗刹厉声道:“能跑去哪里?先割了你的唇鼻耳,再慢慢烧死罢了。”
龙少心中一寒,一步追魂紧接一式天外飞仙,已掠到了黑罗刹身边一丈之地。瞅准时机,三刀急发。
黑罗刹闪过前两刀,又给第三刀刺中小腹,鲜血留得整个腹壁都是。
龙少怒气勃发,紧接两式轻身术,欺近黑罗刹的身子。朴刀一扬,携万钧之力猛劈而出。
黑罗刹正当身子失衡之际,又见那蓝晃晃的朴刀劈来,不禁大惊失色。顿觉脸、胸、臂一痛,那一刀由左额劈向右臂,虽本能地后仰头,只使脸上划了道半寸深的口子,可胸部却有半指深的伤痕,右臂更已齐肘而断。
鲜血飚射。
黑罗刹痛得哇哇大叫,脑中一个念头闪过:难道竟要输给这个小鬼?
忽听龙少恶声道:“你今日必死。”陡然见一团蓝火扑面而来,身子瞬间被大火吞噬,更是痛得惨呼大叫。
奴婆惊得掠了过来。
黑罗刹双臂急振,内劲有如洪湖巨浪,猛奔而出,登时将所有火焰冲散。只是这时浑身上下的白布已烧得千疮百孔,身上片片殷红的血迹,即便只是清风抚过,也觉得疼痛异常。
奴婆道:“你真是没用,换我来。”便欲运起鬼神术,朝龙少杀来。黑罗刹心中极是不甘,可右臂断了,浑身是伤,已知绝非龙少的对手,只好连退了三步。虽只是三步,已觉得屈辱已极。以往对敌之时,何曾退过一步?
龙少直咄咄地盯着他,倏地掠去。一步追魂到了奴婆身旁,在她脸色黑下去的时候,一式四海飘渺迷惑住她的双眼,再接一式天外飞仙,人已到了黑罗刹的身后,猛地拍出两团大火。
火焰裹住黑罗刹的身子,他惨呼大叫,身子翻翻滚滚,跌入了放有女子尸体的土坑。
龙少心道:“正好给她陪葬。”又避开奴婆的攻击,拍了两团火焰上去。听着黑罗刹惨厉的叫声,大骂道:“黑心的糟老婆子,纵你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啦!”
奴婆骂道:“真该早些割了你的舌头。”火焰慢慢燃烧,臭味扑鼻。不一会儿,罗刹鬼的惨呼声便小了下来,一动不动。奴婆大怒,长发鬼猛然冲出,向龙少扑来。虽时已过午,然那长发鬼浑身透着淡青色的光。身形硕大,身影飘忽,透着浓浓的诡异。
龙少连连闪躲,虽有数枚隐刃打出,却丝毫没起作用。那长发发尖忽断,齐向龙少射来。风针细小,几近透明,龙少仗着移形换影的速度,顺手脱下衣服,灌注浓浓真力,将所有发针尽数打散。回首看去,黑罗刹浑身焦黑,兀自冒着青烟。
当真是黑色的罗刹鬼。
奴婆瞅了瞅黑罗刹,道:“人各有命,福祸相依,死便死了。哼,你的弟弟妹妹只怕也已见了阎王。”
龙少心中大震,难道神教的“恶鬼”还有别人?再无心和她纠缠,撒开两腿,迅速出了林子。回首看去,林中乌烟瘴气,似幻非幻,奴婆并没有追来。
呼哨一声,待小弟接着,迅速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