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笑着看向后视镜里的两人。他不知道他们要去干什么，但他一看见他们，就知道他们在耍花招。
“什么？”乔尔困惑地问他。
“你只需要闭上嘴，跟我走。”
弗兰克来到走廊中间的一扇门背后，探出头去看有没有看守。乔尔走到他身后。弗兰克的一举一动都鬼鬼祟祟的，令人担忧。
“我们在干吗？”乔尔低声问道。
“我们得从前门出去，记住不能让他们看见我们的外套。”弗兰克压低了声音对他说。
“为什么？”
“就这么做。你能不能闭会儿嘴？”
走廊上，一个护士穿过前台，走进了公共休息室，她刚一走远，弗兰克就又开始行动了，他快步走过前台，乔尔怀着犯罪感跟在他身后。
“能不能麻烦你显得放松一点？”弗兰克恼怒地问。
“我又不是退休的职业骗子。”乔尔气恼地回答。
他们在前台附近停了下来，前台位于距离前门只有十英尺的拐角处。弗兰克检查着拐角。乔尔看着他们身后。
弗兰克在口袋里摸来找去，掏出了一部手机，他的手指在触屏上轻轻拨动，熟练得让乔尔感到惊讶。他把手机附在耳朵上。拐角处，前台的电话响了，弗兰克一把抓住惊讶的乔尔，快速而安静地把他拖走了。
前台的安吉莉卡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转过身去接电话，没有看见两个从她身边溜过，接着走出了前门的老人。
“喂？”她对着电话说。
当他们走进傍晚的夕阳下时，弗兰克关掉了手机，看上去扬扬自得。
有些戏份是不必要的，那些无关紧要的秘密性，但弗兰克对此倾注了极大的热情，乔尔发现自己也被这种热情感染了。当他们冲出前门时，他左顾右盼地查看。事实上，他忙着东张西望的时候差点儿撞上了尤娜·克拉克，后者从天而降，吓了两人一跳。
“先生们，你们好。”她愉快地说。
弗兰克看上去没那么扬扬自得了，但为了显得放松而自信，他朝她露出了最完美的笑容。乔尔只是站在那里，看上去很有负罪感。
“要上哪儿去吗？”她笑着问。
“是的，”弗兰克随口对她说道，“在这个晴朗的五月周日，乔尔的女儿盛情邀请我们共进晚餐。”
“嗯，”尤娜的嘴角挂着微笑，“工作人员知道吗？”
“还不知道，”弗兰克小心翼翼地告诉她，“但他们很快就会知道的。”
“那最好还是快走吧，”尤娜说，“晚餐可别迟到了。”她看着弗兰克怀里的大衣，微微扬了扬眉。她明白了。
弗兰克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乔尔则一脸苦相。两人走进了花园。
“大门在那边，你知道的。”当他们走在通往后花园的石子小路上时，乔尔对弗兰克说。花园位于主楼背后的山顶上。
“我们得先打个电话。”弗兰克告诉他。
他们在后花园找了张石凳，高大的树木环抱着这片广阔的土地，从房子里是看不到他们的。
弗兰克清了清嗓子。他变了脸色，紧抿嘴唇，进入角色，又打了个电话。
“喂，你好。我叫托尼·帕特森，我是伊娃·门罗的男朋友。是的，非常好，谢谢你。噢，好的，那太好了。我能和护士长谈谈吗？”
他发出的声音几乎听不出是弗兰克。可能是另一个人。当他要求同护士长通话时，乔尔惊慌地看着他。很有可能会是犀牛来接。他开口表示抗议，而弗兰克挥手让他闭嘴。
“德怀特先生，你好吗？我是托尼·帕特森，伊娃·门罗的男朋友。你今晚过得好吗？”他停顿了一下，乔尔隐约听到了利亚姆护士回答的声音，“噢，很高兴。那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伊娃告诉我上周一发生了一些争吵，乔尔最近情绪有点低落。”他又停顿了一下，“嗯。嗯。我知道了。当然。我们刚才在电话里讨论过这个问题，我俩都觉得乔尔和他帅气的朋友弗兰克·德·塞尔比与我们共进晚餐可能会有好处。”
他真的自称帅气。尽管乔尔很紧张，他还是忍住了笑。
“对。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就去接他？……好的。太好了。别担心。我们会在今晚之前把他们送回来。我会让他们在大门口等我们。……好的，多谢。……是的。谢谢你！再见。”
弗兰克得意地笑了。
“难搞的部分搞定了。”弗兰克兴高采烈地告诉他。
“急什么，”乔尔回答，努力抑制自己的兴奋，“我们怎么让托尼来接我们？”
“不用。”弗兰克对他说着，又开始打电话。
“哦，好吧，不用。什么时候你觉得可以让我参与计划了，我很乐意听一听全部经过。”
弗兰克的戏剧天赋正在显现。他的脸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实际上是得意的笑。
乔尔紧张到了脚趾。他们骗了工作人员。当然了，是弗兰克打的电话，但乔尔是同谋，而且他们还把他女儿和她那烦人的男朋友当作棋子。有可能全盘皆输。乔尔不确定他是否希望如此。他心中那个实事求是的人痛恨这个计划的欺骗性，他的女儿尽管顽固无情，却莫名其妙地被牵扯了进来，这在他看来是不对的。
心中一个更响亮的声音压倒了第一个。“就出去一会儿。”它说。
“下午好。”弗兰克对着电话说道。这次又是他自己的声音，但添了几分威严。“我需要一辆车，不是随随便便的一辆。我需要银色的霹雳马。你们有吗？……太好了。我需要你们来山顶养老院接我。你知道这家吗？……很好。接下来这一点至关重要——你们的司机到了以后，在前门按下蜂鸣器，我要他告诉护士他叫托尼·帕特森。听清楚了吗？托尼·帕特森。除非托尼·帕特森来接我们，否则谁也得不到报酬……很好。谢谢你。”
他挂断了电话，带着灿烂而淘气的笑容看向乔尔。
“我们去等托尼吧？”他问。
“你给谁打电话了？”
“托尼。”弗兰克流利地回答。
“不，你没有。”
“我打给一家汽车公司。别老是这么神经质。”弗兰克顽皮地冲他咧嘴一笑。
乔尔发现自己也在咧着嘴笑，兴奋中夹杂着一丝恐惧。已经有一年零六个月没人陪他出门了。他在一群把他当孩子的人的监视下，生活了一年零六个月。他绝不可能现在罢休。
“我们走吧。”他说着，站起身来，目标明确。
两人沿着花园往回走去，这次走的是通往大门的主车道。他们在路上遇见了尤娜，她笑着摇了摇头。乔尔默默提醒自己不能再低估她。她比他认识中的还要敏锐。走的时候他一直等着有人对他们大喊大叫。利亚姆护士或者安吉莉卡，他们会跑出来，用劝诫的言辞和居高临下的语气把他们叫回去，但无人前来。两人沿着车道一路走着，笑得合不拢嘴，最后在前门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甚至当银色霹雳马开到门口，司机探出身子按下蜂鸣器时，乔尔都不太敢说话。他几乎屏住了呼吸，直到大门打开，汽车驶入。他和弗兰克站在原地，车停在了他们身边。
“别东张西望了，你个蠢货，你让我们看上去很有负罪感。”弗兰克厉声说道。
“嗯，我们的确犯了错。”乔尔打开门，低声回答。
“好吧，那就尽量看起来别像是犯了错。”弗兰克命令道，接着叹了口气，“业余。我讨厌业余的人。”
他们坐在后座，乔尔直视前方，脸上露出抽搐的假笑。
“恢复正常，好吗？”弗兰克问道，“最要不得的就是让他们看到你扭曲的脸，老头。”
司机笑着看向后视镜里的两人。他不知道他们要去干什么，但他一看见他们，就知道他们在耍花招。
“我能开窗吗？”乔尔问，几乎因紧张和兴奋而感到刺痛。
“请便。”司机对他说。
他们正从山顶飞驰而下，驶向城市，乔尔坐在汽车的后座上，任由五月的和风吹乱他的头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