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府和靖王府的孽缘还是来自于范建，或者说来自于那一段当事人忘不掉的童年。
靖王和庆帝是亲兄弟，自然也有皇位的继承权，可靖王现在却只是一个整天宅了家里养花种草的普通老汉，一点实权都没有。
与历史上那些争皇位失败的先驱们比，这样的待遇无疑是很好的，起码保住了命。
最是无情帝王家，庆帝和靖王能像现在这样相安无事一是靖王本身就没什么野心，更有自知之明，二也是庆帝重感情，深明大义，靖王也没有实权构不成威胁。
可这并不妨碍靖王世子李弘成皇家血脉的事实，弯腰行礼，就像妇人和郭保坤一样，这是一种阶级上不可逾越的差距。
这也并不妨碍吉尔的腰杆仍然挺得笔直。
“范兄果然是人中龙凤，貌似对文学也有不同的见解，正好明日府上有个诗会，要不要来玩一玩？”
吉尔的下一句话却让李弘成差点颠覆自己刚刚的判断。
“诗会？有妹子吗？”
我刚夸你人中龙凤你就和个痴汉似的要妹子？
李弘成想抽搐一下嘴角，自制力制止了他这一行动，同时也给出了答案：“自然是有的。”
“那就去了。”
诗会，吉尔真的不感兴趣。
让吉尔感兴趣的是鸡腿姑娘和声望。
走到贺宗纬身边，吉尔一点都瞧不起这个面皮有些黑的书生。才子？不是青楼去多了就成了才子，超常的嗅觉老早就闻到了贺宗纬身上浓重的胭脂味。一把扯过那本红楼，打开扉页瞅了一眼，眼角随着嘴角抽搐起来。
热闹没人，人群也就散去，吉尔三人也没心思再上这一石居，坐在马车中准备回府。
“哥哥，刚才看你神色怪异，这红楼有何不妥？”
吉尔笑了笑，把书给递了过去，范若若刚刚翻开到扉页脸色就“腾”的红了，却眉头蹙在一起，不知到底是羞是气。
“他们怎么能这样做！”
吉尔早就看过，也知道扉页是什么内容，这回讲的是葬花前事，扉页却用了一句：西厢记妙词通戏语，牡丹亭艳曲警芳心。
没什么不对，书中的确有这么一句，可把带“艳曲”字样的句子放在扉页那就很吸引目光了。
“没有必要，若若。你是知道书中内容的，可那些不知道书中内容的看见这句会怎么想，肯定以为这是一段风流的风月故事对不对？”
若若睁着眼睛，点点头，心想如此噙之齿香的文字，被当做那种肮脏之物来卖，难道不该生气？
吉尔看出了范若若的疑惑，却没有回答，反而回问一句，“四大名著里，你最喜欢哪个？”
范若若的回答也毫不迟疑，就像是没过脑子似的秃噜出来了“红楼”，之后又反应过来，补了一句“都喜欢。”
吉尔笑笑，自己这个妹妹啊。
“如你所说，女性大多喜欢红楼，男性会更加喜欢绿林好汉的水浒，神奇精怪的西游，又或者权谋韬略的三国，唯独不会有太多人喜欢红楼。”
红楼是一本从各个角度讲述女性美的故事，可现在的时代仍然是男权时代，毫不客气的说，有多少人能做到顾及女人的感受？
“那为了让红楼的销量达到同等的程度，就必须做宣传，无疑，男人对女人的好奇心等心思就是最好的引子，这没什么不对。”
看若若还是一副接受不能的模样，吉尔继续说道。
“如果是我，我会做的更绝，比如用这段——”
“园中那些人多半是女孩儿，正在混沌世界，天真烂漫之时，坐卧不避，嬉笑无心。那里知宝玉此时的心事。那宝玉心内不自在，便懒在园内，只在外头鬼混，却又痴痴的……正看到落红成阵。”
“然后，把坐卧不避、嬉笑无心、鬼混、痴痴、落红这些字眼全部描成红色。”
若若低头一想，这不更像那些污秽不堪的脏书了嘛。
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早熟，十六岁的吉尔就被安排了婚事，十五岁的若若也早就懂了许多男男女女的事情，不得不说这的确会挑逗起那份男人的好奇心。
她的小脸微微红了红，低声娇嗔道：“原来哥哥经常干这种不正经的事。”
吉尔无语，心想更不正经的事你还没见过呢。
范思辙倒是眼冒精光，他完全没注意到，吉尔那时不时瞥过来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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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一石居，一个隐秘的包间内。
面容清秀，一表人才的靖王世子李弘成给杯中倒满了酒，自己缓缓饮了，狭长清秀的眸子眯了眯，也不知道是喝了口酒舒坦的，还是对有些辛辣的酒味感觉不适。
“都说太子好文，常与清流往来，如今看来，他交往的这些人中，连个像样的人才都没有。”
旁边的幕僚斟酌片刻说道：“那贺宗纬有些名气，又是曾文祥的学生，明年春闱一定中的。”
李弘成摇摇头：“才气是有的，秉性差了些。”
又是饮了一杯，手中折扇“啪”的合上，不禁又想起了那个贺宗纬谄媚的郭保坤，笑道：“那郭保坤仗着家中父亲权势，自己又与太子交好便不把司南伯的范府放在眼里，也不知这蠢货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倒是范大人藏了十几年的私生子，有些意思。”
吉尔没有顺风耳这种异能，自然不知道自己被如何评价编排，事实上他目前正在做一件前世今生都是头一次做的事情。
尾随！
包裹着宽大衣袍的背影扭啊扭得，扭得那混圆的美臀都要上天了。
吉尔又不是变态，也不是有特殊怪癖的男人，可绕是这样也不禁感叹古代女人的相貌先不提，这一个个身材却是没的说。
现代社会带来了太多的便利，很多东西甚至变成了按一个按钮就能完成的简单事情，可不像古代什么都要亲力亲为。
身体锻炼的好了，身材就好，要不现代也不会肥胖成了影响人健康的重要因素之一。
当然，尾随人家的目的也不是光看这美臀，这还是后来的意外发现，真正的目标还是一个脸上盖着蒲扇，躺在躺椅上打呼的中年男子。
躺椅旁边还摆着一个破旧的桌子，桌子上有几本粉红色书皮的书，可不正是跟妇人贩卖的红楼一模一样嘛。
再掀开蒲扇，下面那中年男子睁开双眼，吉尔也觉得眼熟。
“王启年？！”
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不对重来，还记得护城河畔卖地图的王启年吗？
这中年男子就是堵在京都南门卖二两银子一份地图的王启年。
才一天不见，王启年自然也认出了吉尔，他的身子其实算得上有些浮肿，起码没有那么精炼和强壮的身子，却展现出不符合体型的灵活，一个翻身就从躺椅上站了起来，顺便弯腰行礼一气呵成。
“范公子，真是缘分呐，找小人何事？难道地图上有看不懂的地方要王某解惑一二。”
嬉笑中带着谄媚，这基本上算是每个京都人的标配了。
京都是庆国的中心，权贵官宦极多，说不定随便碰上一个街边买糖葫芦的就是哪家的公子小姐呢，更何况吉尔也的确是范府的少爷。
吉尔可没闲工夫跟他插科打诨，既然范思辙想办书局，那这些盗版书就必须要杜绝了，之前的可以既往不咎，但之后的章节便是兄弟俩书局的独家版权了。
“这盗版书，想必也是你的生意喽？可以啊王启年，妇女之友啊。”
庆国对于商业的管控极严，各种税收比其他行业要多的多，像街边那些摆摊的小贩也是需要支付场地费和治安费的，像王启年这种无成本的营销方式已经算是触犯了庆律。
“范公子见笑，小人不才，家里还有妻女需要养活，做些勾当养家糊口。”
“那走吧，见官去吧。”
“见官”俩字一出，王启年怎么还会不知道吉尔来者不善，笑容更加谄媚，突然向吉尔后方一指，“你来啦？”
吉尔回头一看，突然脑后一阵呼呼风声。
王启年竟是直接两步三步的踏上了六七米高的小巷院墙，上了房顶，还不忘带着他的蒲扇和盗版红楼。
“我去，这家伙轻功了得啊。”
努了努嘴，身旁无形的空气也猛的一阵波动。
京都对他来说人生地不熟，不能随便像澹州那样大白天飞檐走壁不被人发现，可赖光能啊。
这王启年也是个绝品，在京都的小巷里找到这个四处都是院墙的乘凉圣地，吉尔也不浪费这一处地方的妙处，也躺在躺椅上，扇着蒲扇，还别说，在这有些闷热的深春渐渐地产生了一丝困意。
春乏秋困，夏盹冬眠。人类最大的一个原罪就是怠惰，吉尔此刻却享受这舒适的怠惰。
留给他怠惰的时间不会太久，到赖光回来便结束了，紧接着那温柔软糯的声音说了一个地名，让吉尔好看的眸子眯了眯。
“监察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