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直接回到福满楼。不曾想,萧寒已等候多时,两人相见,顿时都松了口气。萧寒很快转换神色,色厉内荏的说道:“还知道回来,赶紧收拾东西,耽误了行程小心你的皮”。叶凡心下了然,却还是撇撇嘴,点头附和,进屋收拾。几人打包行李,很快出城回到营地。
孙副将首先问道:“这次大闹刺史府,会不会留下什么祸根。而且李家寨规模不小,别有什么隐患。”
萧寒不屑道:“赵玉岚吗?他敢!虽然他也算有所抱负,为人吧,也算风度翩翩,但是凉州刺史上任一年,不但没什么政绩,在他的地界上竟出这种事,小小惩戒必然是要给的,他不足为虑。倒是需要看看这李家寨未来会不会收敛一些。若是有机会最好先招安,若能成,将会是不小的力量;否则就只能连根拔起,永除后患。”
萧寒说罢看向叶凡,说道:“还有你,事情都解决了?笨死了,你不是说很能跑吗?怎么就被抓住了?”脸上挂的满是埋怨和鄙视。
叶凡嘟囔嘴巴:“还不是发现有人过去,怕你被困,就想办法引开来人,哎,你知道我跑了有多远吗?腿都快跑断了,谁知道来人这么执着,身手还那么厉害。这一行差点把小命交代了,我容易吗我。”
“废话,那李荣是什么人,在西戎忍辱负重这么多年能是个好惹的吗?”叶凡说的真假参半,萧寒主观的就联想到抓叶凡就是李荣,而并非他人,倒是没再追问,说道:“下不为例。”
还好,并未引起萧寒的怀疑,叶凡一放松又牵动了伤势“咝~”这一声突然勾起了咳嗽,一咳就停不下来,直疼了她一身冷汗,最后咳出一大口暗红色的血块才停下来,这一舒服心里一放松便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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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一路向西,日渐荒凉,古道两旁星星点点有些杂草,算是道路的痕迹,在夕阳的照射下,很容易让人勾起感伤。叶凡现在越来越投入自己的角色,似乎已经忘了在另一个世界的她是什么样子,更忘了她的年龄。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已经这样了,倒不如抛开过去,再活一次。周逸坚和赤烈胆的事情总得想办法给周云翊传消息,目前最适合的人选就是莫想,但是莫想是官妓,不知道有没有转良的方法,叶凡对萧寒没有把握,需要找到机会开口试探一下。
她和莫想的伤都已经好了很多,她让莫想也女扮男装,脸上红疹一好,如同换了一个人。养病期间就她俩坐马车,因此两人也越来越亲近。四下无人,叶凡便挑起了话头,低声问道:“莫忘他们都在怡风院,你为何会流落至此,周府没有人想过救你吗?”。
莫想叹了口气:“公子”她无奈的看着远处的荒凉,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慢慢说道:“奴婢本是我家公子四大暗卫之一,武艺最差,相貌音律为长,常作为丫鬟,往来于大夫人与公子之间。周家罹难的时候,奴婢正在府上。圣旨到前,周府未接到任何的警示或者风声。不但圣旨到的突然,护城军到的也很快,如同早就预谋好一样。他们将周府团团围住,里里外外十来层,一个都跑不了。”
说到这里莫想轻轻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公子本来不在府中,陈公公宣读圣旨后,那护城军就在郑文朗的授意下开始到处搜罗、破坏,把周家老小全都赶至周大爷院内,包括年过半百的周老夫人和身怀六甲的周二夫人,管事的人把周大爷那一支的人一个不落的清点完毕,男的一个接一个当场杖毙,有想跑的,就砍几刀,照样按在地上打至完全断气。大夫人那么一个仙一样的人也被他们推推搡搡,有人甚至还动手动脚,大夫人没忍住就跟他们打了一架,把郑文朗那小子踹了一脚,奈何陈公公武功了得,而且招式阴狠毒辣,大夫人敌不过,他便踹断了大夫人的右小腿,还拧断了大夫人右臂”。
莫想的双唇隐隐在发颤,双眼似乎闪着莹光,她吸了吸鼻子接着说道:“那时,奴婢也跪在一群丫鬟中间,为了不让大夫人再吃亏,大家拉着夫人跪好,劝她别再反抗。本来以为就这样了,谁知道,那陈公公竟然让人搬了把凳子坐下,说罪子不到,无法完事,于是命所有人都在院子里等。周老夫人连个坐儿都没有,两人扶着她才不至于倒下,二夫人情况就更糟了,被陈公公拽到了身边,那情况随时可能会流产。郑文朗就在那念念叨叨说什么,有其父必有其子,他老子杀了爹,他更是不管娘,那意思是周家这样全是公子的错。”
叶凡不禁骂道:“真是恶人先告状,不要脸的很”。
莫想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公子风尘仆仆的从正门进来时,看到满院的情况气的就要压制不住了。那陈公公却起身压着二夫人跪下,重新宣读了圣旨。圣旨说的清清楚楚,只处置大老爷这一家,公子怎么可能连累别人。尽管公子武艺高强,可是护不了这么多人,没有办法只能受了。”
叶凡越听越生气:“这诺大的周府,几代名将,说处置就处置,也太草率了,真是又想当婊子还要立牌坊,大大的不要脸。你们公子就这样被带走了?”
叶凡不问还好,一问这莫想就再也憋不住了,哭着说道:“那个公公说公子乃罪臣之子,代父受过,要知道自己的身份。让公子跪地认罪伏诛。可是公子何罪之有,大爷又何罪之有,公子那么倔的人怎么可能承认莫须有的罪名。”
莫想哭着哭着声音都开始一颤一颤的:“公子就。。站在那。。几人拿着。。长。。长棍轮番打。公子的后背、前胸、肚子、膝盖,几十棍下去,公。。子也不肯跪下。。陈公公便飞过去一掌。。拍。。拍在公子胸口。公。。公子硬生生。。受。。受了这一掌,被打飞出去。还没起来,这些人就。。就跟上去接着打,直到打得公。。公子趴在地上再。。再也不动了才肯作罢。。”
虽然知道周云翊受过大刑,也看到过他更难堪的情况,但是听到莫想描述他受罚的情形还是忍不住心里难受,想起当时他身上那一处处各种各样的伤痕,不知道他是如何忍受下来的。有时,人就是这样,越是难受越是想听:“后来呢?”
莫想稳定了会儿情绪话语恢复连贯继续说道:“公子是我们家里捧着长大的,他聪明健谈,总是能跟我们打成一片,看到公子受苦,谁也看不下去。周老夫人晕了过去。大夫人看到公子糟这么大的罪早已痛不欲生,她最后声泪俱下说的话,奴婢每个字都记得,她说:‘苍天,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世间,我夫君乃顶天立地的男儿,忠君卫国,一片丹心如今却喂了狗;可怜我儿,尚未成家,便经此大难,儿啊,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代母亲看看这无道的昏君是如何丢了江山,失了天下’,说完这句话大夫人就又向陈公公一瘸一拐的冲过去,但是两边跑出来很多护城军,大夫人无力招架,抢过来一把剑自刎了”。
叶凡陷入了沉思,周大夫人的事情让她既佩服又很难过,但是难道是因为大夫人的话,为了复仇,周云翊才一直苦苦坚持吗?说实话,几次相处时间虽短,但是能感觉到周云翊身上并没有什么戾气,相反却总让她有一种如沐春风,温暖安心的感觉。另外,如果真是想复仇,则必然会动摇北楚之根本,而且那个人是想动就能动得了的吗?叶凡一抬头看到莫想在看她,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你看我怎么走神了,你接着说吧。”
莫想便继续说道:“周家老爷一直有家规,婚嫁娶亲乃人生大事,从没有纳妾的传统,因此周大老爷女眷就剩下我们几个丫头,据我所知,除我之外的其他人都死了。奴婢本贱民,公子尚能坚持活下来,奴婢又有什么可矫情的呢?我不能吃花生,一吃就会全身瘙痒难耐,还会起大片大片的红斑。为了不被人玩弄,我就每天将花生磨成粉,沾水抹在脸上,由于太痒了,奴婢也总是忍不住抓挠,所以脸上才会有一片红斑消不下去。由于奴婢很早就被送去当官妓,那时一片混乱,周家并不知道我的下落,后来萧家军要支援镇西,她们看着奴婢没用就让我随军出发了。其实,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
“话不能这么讲,你也确实不容易。”这个世界的女人真是不易,贞洁也真是很重要,不过转念一想,女人何时又容易或者贞洁不重要呢?
说到这,叶凡半天没再说话,想起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问,还是忍不住问道:“莫想,你知道大夫人那里有个玉佩是你们公子的定情信物吗?”
莫想疑问的看着叶凡,回道:“你怎么知道?你叫叶凡,莫非?你是公子的。。。”
叶凡突然变得不好意思,摸摸鼻子说道:“这个,呵呵,我就是那个叶凡”。于是她掏出狼牙坠并简单的把他们的情况说了一下,自然是分的清清楚楚。
莫想想了想说道:“先前是有的,由于姑娘你过去名声不好,大老爷怕老夫人阻止,干脆釜底抽薪,直接把玉佩交给老夫人管理了”。叶凡不禁感慨,怪不得周逸年会跟叶逍遥是朋友,敢情俩人都不老靠谱的。
“我在你们周家名声有多不好?不就傻点嘛。”这个问题叶凡早就想问。
“这个。。。姑娘,你以前跟现在长得也不一样。”莫语有点为难道。
“呃。。你们公子很介意吗?”叶凡心里有点忐忑,谁叫她爱吃贪睡啊。
莫想想了一下说道:“其实几年前公子还小,并不是很懂这些。但是有一段时间他跟变了一人似的,脾气异常暴躁,谁也不能提这事,谁提跟谁急。你知道吗?我们公子认定一件事那是谁也拉不回来的。后来叶老爷来过一次,说是想退婚。但是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那之后公子竟不再提此事,应是认了这门亲事。”
“呃。。。”看来还得问问叶老头,弄不清楚心里总是会别扭。
知道了叶凡的身份,莫想便对她彻底惝开了心,跟她讲了很多周云翊的过去。在叶凡印象中,周云翊一直是个温文尔雅,隐忍沉稳的公子形象,没想到他也有过爬树掏鸟窝、歪理兑先生、骑马斗风筝、翻墙夜不归的光荣事迹。唉,人不风流枉少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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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皇宫
皇帝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陈公公在一旁跪着伺候,一脸讨好。他心里一阵烦躁,便让陈公公停下,说道:“小陈子,那小子的尸体找着了吗?”
陈公公连忙俯首回道:“回皇上,尚未找到。”
宏光帝叹了口气,看向远方:“那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你是不是怪我妇人之仁。”
“奴才不敢”陈公公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奴才只是觉得如果当时把他废了,事情会容易的多。”
“是吗?”宏光帝若有所思:“如果那样,那他还是他吗?其实要说起来,那时也快成了,都怪朕没忍住,急于求成了。”
“这怎么能怪皇上呢,换谁都忍不住。”陈公公向前跪走几步,重新开始伺候。
“你说那人怎么能那么倔呢?朕也是怒火攻心了,要是别下那么重的手就好了。”皇帝一脸的懊恼。
陈公公宽慰道:“那更不能怪皇上。那是他不识抬举。皇上已经给了他很多次机会,谁让他冥顽不灵,不服管教。”
宏光帝似乎并没有听进去,接着说道:“说实话,朕真希望他能活下来,就他那脾气秉性也不会做什么,就算他恨死了朕,他也不会为了杀朕,使得天下苍生处于战乱之中。小陈子,对周家还是先别动了,逼得太紧不好。没有尸体是好事。”
“是”陈公公神色不明。
皇帝再次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天下之大,仅此一人。”
陈公公听罢身子一顿,脸色瞬间暗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