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我买的单,可进了KTV之后,钟山狼还要我为唱歌买单。妈的,这孙子太不像话了,这个项目的最大受益人是他自己,现在却要我或者我们公司来承担操作风险,世上哪有这样臭不要脸的人?
包厢外。
在我严词拒绝了钟山狼的无礼要求后,这孙子就扬言说要退场。
钟山狼的威胁让我十分恼火,我冲他怒道:“你退老子也退,大不了一拍两散。”
这孙子没说话,转身就开着车扬长而去。
他大爷的,看着钟山狼的背影,我被气得几乎晕厥。
我当然不能跟他一样逃之夭夭,钟山狼走了之后,我只好一个人回了包厢陪管北Happy。
“小钟呢?”见我一个人进门,管北搂着他那位相好好奇地问我。
我笑道:“这孩子拉肚子了,说去买药。”
“没事吧?”管北关切地问。
“没事,谁知道是真拉肚子还是会女人去了。”我本想用这个玩笑一般的话揭过这个话题,可话一出口,我就觉得不妥,因为管北此刻也是在会女人。还好,管北并没在意。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钟山狼又回来了。
管北看见钟山狼进门,就问道:“你拉肚子啦?是不是晚上吃东西吃的?”
我赶紧跟钟山狼使眼色,当然,即使我不使眼色,以钟山狼的聪明和我们之间的默契,他也立刻就能反应过来。
钟山狼一屁股坐在我身边:“唉,都怪这浑蛋,非要点那个蛤蜊,吃得老子肚子里像煮开水一样。”说罢,他狠狠地对着我的肩膀捶了一拳。
姥姥的,这一拳真是货真价实,比当初李锋那个孙子打我的那一拳不知要刚猛多少倍。
钟山狼杀这个回马枪仅仅只是为了买单,出门后他就说约了人,先走一步。送管北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我的肩上。
搞定管北之后,我们就从他那里源源不断地得到了有关评标的信息。现在基本上明确的是,我们唯一的对手就是沙和尚的“翠林景观”,“东方景观”因为方案本身太差,已经被枪毙了。目前所里主要领导还在我们和“翠林”之间犹疑不决。
“你们该通过集团领导做做单所的工作了。”在一次通话中,管北提示我道。
关于做单所的工作,我想了很久,可始终都觉得没有一个合适的方式。她不像我曾经遇到过的任何一位客户,而且这个项目我接触甲方的当天就直接开始进入投标程序了,之前根本没有时间做铺垫。现在,评标正在关键时刻,在这个阶段去做评委的工作简直就是自取灭亡,除非这个评委比较贪,跟我们一拍即合,但显然单所不是这样的人,她看起来无比正直。
管北的话很明白,如果不去做单所的工作,那我们只能在家烧香,祈祷评委们能慧眼识珠,采纳我们的方案。
我们在忙着攻关,沙和尚那边也没闲着,据管北所言,沙和尚是正儿八经的朝中有人,并且沙和尚也在做管北的工作,他跟管北表示,如果中标,他会给管北算上一股。
虽然管北说这话的目的似乎在提醒我们凯旋时别忘记他的功劳,但也可以判断出,沙和尚跟我们一样在极力争取这个项目。
眼看投标已经过去了半个月,鹿死谁手也即将水落石出,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决定再去找单所,铤而走险试验一下我的新招式。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老板不知做了个什么梦,竟然突发奇想又把装饰公司和园林公司合并到了一块,由宋头领任这个新公司的总经理,原装饰公司总经理调房地产任副总。跟着,两家的市场部也合并到了一块,由唐四奘任市场副总,我跟霍都继续担任市场部经理,各自分管园林和装饰的市场部工作。对我来说,工作跟以前没任何的不同,因此合不合并我压根就不在乎。不过,霍都对此却有极大的不满,因为这孩子一直梦想着能坐上市场副总这个宝座,可现在这个位置却被唐四奘给占据了,他怎能不牢骚满腹?
自从唐四奘兼管了霍都那一块的工作之后,霍都就频繁地往他办公室钻。根据霍都对我发牢骚时所说,唐四奘这人跟他兄长唐三奘一样啰唆,今天跟霍都要市场部项目信息汇总,明天要工作计划,后天又要听项目跟踪进展汇报,搞得霍都不胜其烦。
看着霍都这般烦恼,我只好笑着安慰他,说领导都这样,何况唐四奘也必须要清楚我们手上的工作内容,否则开会时他怎么跟他的领导汇报呢?事实也就这么个情况,每次市场部开会,唐四奘跟白骨精汇报的东西基本上都是我提供给他的那些资料。
霍都则愤愤不平地跟我说:“凭什么他能做市场副总,你我都做不了?你很清楚,他来你们园林公司这么久了,给你们作过什么贡献?”
奶奶的,这又是个无可争议的事实。除了在高科技园区投标时,他配合我做过一些事情外,唐四奘似乎还真是手无寸功,在最主要的业务开发方面也是一片空白。
霍都一副为我打抱不平的模样说道:“我就觉得你更应该坐这个位置。搞不懂领导们都怎么想的,竟然招了这么个人过来,占着茅坑不拉屎。”
我心里暗笑,估计是你这只狐狸想蹲上这口茅坑吧。
“我要是有两把刷子,白总也好宋总也好,早就把我推上去了,就是因为我没能力,所以一直就这么瞎混着。”我笑道。
霍都并未理会我的话,仍旧一副苦大仇深的口气道:“我早晚要跟白总和宋总沟通沟通,要么调走此人,要么我就辞职。妈的,跟着他干简直就是受罪。”
这话说得就有点不知轻重了,二两重的小螃蟹竟敢往地磅上站,这也太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了吧?
在我看来,做人一定要低调,别人可以把你当回事,但自己万不可也这么认为,须知,天下一盘棋,每个人都是棋子,而大部分人都是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若不知进退把自己当成车马炮,将来会有那么一天贻笑大方的。
霍都对我发完牢骚仅仅三天,我就得知,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老子已经被人给下了绊子。
这天下午,唐四奘招呼我去他办公室,进去之后,他又让我把门关上。接着,他不仅笑眯眯地发了一支烟给我,而且还亲自给我点上了火。
抽了口烟,我笑问:“唐总找我有事?”
唐四奘把烟灰缸推到我的面前,笑了笑,缓缓开口道:“是这样,我到公司来是想通过我的努力和你们大家一道把市场部的工作做得更好,并没有想取代谁的意思。”
听这意思,好像这话中有话啊。
“唐总,您的意思是?”
唐四奘没有回答我的话,继续沿着自己的思路说:“我们交往了这么久,我也看出你是一个性情中人,是一个直率的人,否则你不会跟我为了投标的事情发生争执。”
我心里清楚,唐四奘先用这几句话把我捧上去,目的是为他后面的谈话做好一个铺垫。奶奶的,以前都是我对别人用这招的,现在竟然有人拿这招来对付我。
“哈哈,”我大笑一声,开玩笑道,“唐总不会跟我秋后算账吧?”
唐四奘被我的玩笑话逗乐了,笑道:“你小子,我跟你算什么账啊,你我都是为了工作。我还怕你往心里去呢。”
暖场完毕,唐四奘面带真诚地跟我说:“我刚才说,我到公司不是取代你,而是我们一起合作把市场部的工作做好。”
我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唐四奘又道:“所以,我们既然是一个团队,我就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如果你对我的工作有什么看法,你完全可以当面跟我说。”
我立刻捕捉到他话中之意,旋即严肃地开口道:“唐总,是不是有人对你说过我什么?”
唐四奘依旧面带笑容道:“不管别人说过什么,我都不会往心里去的。”
这话更明显了,我迅速在脑袋里回放这段时间出现的某些不正常现象。很快,霍都就进了我的脑海之中。我断定,一定是这孙子在背后说了我什么,难怪这王八蛋老是往唐四奘的办公室钻呢,原来是来做老鼠。
想到这,我背后汗毛直竖,幸亏老子在他发牢骚时没有随声附和,否则还真让他有话可说。看来,这孙子找我诉苦是假,想套我话是真,他大爷的,真是老鼠横行、小人当道。
我咬牙切齿地问唐四奘:“唐总,是不是霍都说过我什么?”
唐四奘笑了笑,没做声,又发了一支烟给我。
不做声就是默认,看来我判断得八九不离十,操他祖宗十八代的。
我气得是浑身肉跳,稀里哗啦地把霍都对我的抱怨一股脑全部倒了出来。
“唐总,我坦白跟你说,霍都跟我抱怨过你,说你没有能力,不配做这个副总,只有他跟我适合坐这位子,还说要去找宋头领和白骨精弹劾你。”
我因怒火中烧而导致说话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甚至在急切中把“弹劾”这么神圣的词汇都搬了出来。但这似乎并没有让唐四奘相信我的话,他只是一言不发,笑着听我控诉霍都的卑劣行径。
我继续声讨霍都的老鼠行为:“唐总,我们相处这么久,你对我应该有自己的判断,你对霍都也应该有你的判断。如果我对你有想法,我一定会当着你的面说出来,前面资格预审的时候我不是还顶撞过你吗?可那是工作,我也是就事论事,并不是对你个人有看法。另外,我想一个选择在背后诋毁他人的人肯定不是个君子。”
唐四奘还是一言不发,笑眯眯地稳坐钓鱼台。他的这种表现让我大失所望,更让我觉得他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话。
见此,我忽地站了起来,对唐四奘道:“唐总,你等着,我现在去把霍都叫来,我们当面锣对面鼓,把话说清楚。”
直到这时,唐四奘才有所反应。他站起身,伸手拦住我,劝我道:“别去了,就像你说的,我有我自己的判断。”
唐四奘拉我时用的力量很充足,显然他这是在告诉我,他的确不想把这事搞得满城风雨。话又说回来,他也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一旦我把这事捅了出去,最后受影响是他唐四奘。道理很简单,我没说过的话我不会承认,霍都编造的谎言,估计他也不会承认,这样一来,搞到最后说谎的就变成了他唐四奘本人。这种事情没有第三方在场,谁是谁非只有天知道,到时候他就是浑身是嘴恐怕也说不清楚一二三了。
当然,唐四奘的聪明之处还不仅仅在于此,因为他从头到尾既没说过相信我,也没说过相信霍都。他以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企图让我觉得他是大肚能容,又令霍都觉得他保护了自己,最后让我们俩都对他心存感激。在三言两语之间就收服了两个手下,对他来说岂不是事半功倍的美事?何况,让手下两个主将有矛盾在某种程度上还能对他的管理工作有帮助,所谓互相牵制嘛!
有人会说,唐四奘可能就是一个好人,他不愿意搞得市场部内部矛盾重重,转而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这话主观上是善良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但经不起仔细推敲。假设唐四奘是这样一个老好人的态度,那他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对霍都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自己心知肚明就可以了,根本不必再传达给我。如果我真有这么个暗中整他的想法,那他在以后的工作中逐渐跟我相互沟通,加深理解,最后自然能消除彼此间的误会;如果我没有这个心态,一切都是霍都捏造出来的,那么他应该采取毫不知情的态度来对待此事,更不用再传话给我。
无论怎么样,既然我知道霍都在陷害我,那么我跟他之间就是势不两立。你整我,我没意见,但前提是你要把我彻底整倒,否则的话,那对不起,我会反过来让你也难过一次。
单所虽然没有被我拉进战壕,但至少我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她以一个裁判的角色参与到评标工作中,而且还是一个对我们有倾向性的裁判员。
那天,我先去找管北闲聊了一阵,从他那里告辞之后,我并没有离开,而上了一层楼转进了单所的办公室。
“你找我是为了方案的事情吧?”单所开门见山地问。
我笑了笑说:“是的,单所,很冒昧,希望您不要介意,因为我很担心。”
单所以一种长者对后辈的神情笑问道:“你不用担心,你要相信我们会公正对待这次投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