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石室,腐臭的气味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石室被一扇破烂的木门封着,昏暗的光线透过木门上的缝隙照射进来,依稀可见如猪舍一般内景。
石室中央,盘踞着一个高大的人形生物。金黄的头发掩盖了她那硕大的头颅,透过她那乱糟糟的长发,依稀可以看见一张西方女性美丽的面孔,只是那面孔苍白如雪。
女人白皙的双臂自然下垂,精神怠倦。可叹女人的下半身不是性感妖娆的双腿,是胖胖的虫躯,乳白色的虫躯。二十四条如长矛般般的虫腿分立在虫躯两侧,那腿的颜色从上到下由白向褐色过渡,最后是呈深褐色的尖刺,尖刺反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一群孩童般的怪物围绕在怪物的周围,有的酣然入睡,有的闭着眼睛摩挲着虫躯。那些孩童有的是人身,有的是人类与其他动物的结合体,像是上帝创造人类的实验品。
“吱——”,石室的木门被打开,一个青年畏手畏脚地推门而入,青年佝偻的身躯瘦弱不堪,头发蓬松散乱,凸出的眼球乍现,略显畸形,可与那怪物的孩子们相比,却是无比的完美。
也许是常年不见阳光,那人面虫身的怪物双手捂住眼睛,叽里呱啦地咆哮着:“快关上门,你要闪瞎妈妈的眼睛吗?”
“关上门,关上门!”小怪物们嗷嗷大叫。
青年赶紧把门关上,对那人面虫躯的怪物说:“妈妈,我回来了,您要的东西,孩儿给你带回来了!“
青年拿出一个灰色的袋子,将那袋子双手奉上,交给人面虫身的怪物。
人面虫身的怪物接过袋子,满脸的贪婪之色,口水不自觉地滴到了地面上,地面嘶嘶作响,留下黑色的焦痕。
怪物刚要打开袋子,青年匍匐在怪物面前,一脸的请求,说:“妈妈,请不要全部吃掉,给爸爸留下一些,不然爸爸又要打我了!”
袋子里的世界,众人虽然看不见外面的世界,但袋子隔音效果极差,可以清楚听到外面的声音。外面的生物与他们不同,众人是发不出声音的,而外面的生物发出的实打实的声音。那语言从未听说过,仅凭语言判断,定是一头雾水。不过那灵魂的波动是很清晰的,众人依稀了解了大概,众人不寒而栗,他们的命运果然悲惨。
贾富贵拉住小铃铛的手,小铃铛冰冷的手不停地颤抖。其他人也是不知所措,有的希冀地看向他们的“鬼王”,有的看向那位“仙人”。
贾富贵生前只是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人,从来没有行使过领导之事,面对大家或期盼或怀疑的目光,他觉得如临危受命,压力空前的大。他突然意识到,袋子是没什么隔音效果的,他们那看似激昂的逃生计划,青年一清二楚,青年不发作,也许青年根本就不在乎。如果那样,他们根本没有逃跑希望。横竖都是死啊,既然如此,那就拼命一搏吧,死个痛快吧!
贾富贵闭上了双眸,对所有人发出一阵神念:“等着,听我命令,再杀出去!”
那声音有些颤抖,是紧张,也有些兴奋。贾富贵不知道这灵魂波动传播面积有多大,但似乎所多人都接到了这道神念,紧张地盯着他的双唇。贾富贵点头确认了他的命令。
一束微弱的光线射了进来,照亮了袋子里的世界。
“完了,要死了!”
终究要面对这一切,有人终究抵不过心中的恐惧,绝望地瘫软在地面上哭泣。
贾富贵下意识地看向葛仙人的方向,贾仙人不在原地。贾富贵赶紧寻找贾仙人,四周都不见他的影子。贾富贵灵魂便是一颤,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老混账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他真的被老狐狸坑了。
“混蛋,别提那个老恶棍,别忘了,是我生了你,我养大了你,那老恶棍只会产粑粑!”人面虫身的怪物吼道。
“妈妈,爸爸会打死我的!”青年怯怯地恳求着。
“我的儿,你是我的骄傲,我怎么舍得你死呢,我只吃一点,剩下的你去交给那恶棍!”人面虫身的怪物露出尖尖的黄牙,哈哈大笑。
青年低头哽咽:“谢谢妈妈!”
怪物目光扫向周围的孩子,那些孩子满怀期待地伸着小手,不停地叫着妈妈。怪物随手抓起身边一个孩子,那孩子较其他孩子健全,更像个人类,那孩子兴奋地握紧了双手,兴奋得说不出话来。而其他孩子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嫉妒,甚至有一些失落。
怪物面带微笑,如同哄孩子般,说:“宝贝,甜点,你很快就要重生了!”
怪物将孩子仍进嘴里,怪物咀嚼着,孩子痛苦地大叫,随着一声吞咽,孩子的叫声戛然而止。怪物嘴角还挂着淡红色的液体,怪物闭上了眸子,细细地品味着“美味”。
“啊,美味,孩子们,赐予你们新生!”那声音如妈妈般悦耳慈祥,让人恨不得奔向她的怀抱,那是来自海妖般的诱惑吗?
袋子里,贾富贵紧张地盯着袋子口。袋子倾斜,那些漂浮在顶端的光团迫不及待地向外飞去,等待着他(她)们的是猩红的巨口,那是一张人类形状的嘴,露出尖尖的黄牙,猩红的舌头。它在无情地吞噬,那些光团前仆后继的往外冲,义无反顾地闯进了新的牢笼。
光团很快就被吃了个大半,与猩红巨口相比,他们微不足道。贾富贵默默祈祷:希望逃离袋子,就能恢复原本的大小。这也许才可能有一战之力,那才会有一线生机。
袋子已经倾斜,马上就要翻转,怎么办?是冲还是不冲?错误的决定,会让这里所有人万劫不复,他觉得他负不起这个责任,虽然他们的结局注定悲催。所有人都望着他,贾富贵从没有做过重要的决策,他突然觉得肩头的担子重于千斤。
“冲!”一个声音在脑海里炸响,那是贾仙人传来的声音,显然贾仙人着急了。
“抓住袋子,稳住,别冲!”贾富贵下意识地觉得不能听贾仙人的,他向所有人发出指令。
贾仙人要把众人当做了炮灰,用众人的命换取他的生机?有些人对贾仙人坚信不疑,贾仙人的话音刚落便向前冲去。袋子被翻转,随着怪兽的摇晃,那些人顺着倾斜方向向袋子口滑了下去。
贾富贵的意识里,灵魂是不应该有重量的,可他们确实感觉到一阵下坠感,还好大部分鬼魂反应迅速,紧紧地抓住了袋子的内壁,没有下落。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就在那几个人掉出袋子口的瞬间,他们的体型迅速变大,可是,那个过程还没有结束,就被那张巨口吞噬了,那叫声真是凄惨。袋子里更加的惊恐不安。
贾富贵单手挂在袋子内壁的编织绳上,另外一只手拉着小铃铛,以防止她的坠落。外面的怪物很不满意,晃了晃袋子,立刻又有两个人在不甘中坠落。
“小兔崽子,坏老子好事!”贾富贵的耳边传来狠毒地骂声,那声音正是贾仙人。可恨不知那贾仙人使了什么手段,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贾富贵暗骂:老狐狸,你个老混蛋,做了个坑让老子跳,别让老子逮到你,逮到你你就死定了。
情急之下,贾富贵竟忘记自己死人的身份。
袋子忽然又快速翻转,横了过来,众人反应不及又躺在了袋子里。
众人顺着袋子口的方向望去,外面的那张大嘴还在咀嚼着。袋子上移,露出了鼻头,再上移就是眼睛,贾富贵大脑飞快旋转:眼睛是人类动物最脆弱的器官,机会来了。
贾富贵松开小铃铛的手,对她说:“等我们冲出去,自己数十个数,一定要冲出去!”
贾富贵话没说完,一只蓝色的眼球横在了袋子外。那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袋子里的世界,想要把这个小世界观察个彻底。
贾富贵大喊:“冲出去!”
贾富贵边喊边冲向袋子口。众人见到一往直前的贾富贵,若有所觉,也疯狂向袋子出口冲去。
密密麻麻地鬼魂如飞奔的蚂蚁,那场景真是人如蝼蚁!
小铃铛站在原地,看着飞奔的人群,如被抛弃的孩子,不知所措。
一只巨大的眼睛横在了出口处,贾富贵和一些人已经到了袋子的出口,此时已经没了退路,贾富贵挥手大喊:“踹它的眼睛,打瞎它!”。
贾富贵当仁不让第一个跳了出去,随后,第一梯队冲出了袋子口。在跳出袋子口的瞬间,这些人体型迅速变大。惊喜,有人忘记了攻击,撞在了怪物的面门上;有人忘记了自我,奋不顾身地挥动着拳头;更有人双手不偏不倚地抠住了那怪物的眼皮,双脚踹中那巨大的眼睛;更多是前赴后继地撞在了一起。
“啊!”怪物措不及防,眼睛吃痛,大叫了起来,那声音太大了,震得石壁上的石块簌簌坠落,洞口木门化成了碎片。
怪物单手捂住了受伤的眼睛,未来得及逃脱的被那只手轻易地碾碎;另外一只手更像是驱赶蚊蝇的苍蝇拍在面门前胡乱划拉,数人确如蚊蝇一般不堪一击,被拍得不由自主地在空中翻滚,贾富贵也身在其中。
第一批,数十个人落在了地上,还有人不断坠落。他们恢复了原来的大小,这也是贾富贵假想的逃跑条件。但是接下来的变化太让他惊呆了,他们虚幻的躯体像是有磁力一般,四周的气体不断向身体汇聚,他们的躯体缓慢凝实,不再仅仅是蓝色的虚影,逐渐呈现有淡淡的黄褐色,一种半透明状态。
鬼魂是虚无的,甚至不比无根的浮萍。而此时贾富贵感觉到了重力,翻滚坠落的他狠狠地摔在了地面上,不由自主地亲吻了石质的大地,一种久违的踏实感油然而生。坠落的石块砸在后背上,又滚落地面上,在半透明的躯体留下了一道伤痕,微弱的疼痛感也随之而来。
矗立在他(她)们面前是一个人面虫身的怪物。那怪物是有血有肉的奇特生物,一张不能被邋遢掩饰美丽的脸,妖娆的上半身,恐怖的下半身。与众人相比,它太高大的,足有两层楼的高度,圆滚滚的虫躯让人作呕,锋利的虫腿更让人战栗。一群奇怪的小孩子在它周围嗷嗷的叫着,半兽半人畸形的幼童,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这是什么情况?这些曾经的人类,见惯了钢铁巨兽,这又算什么的?史前生物还是基因工程?来自灵魂的战栗,与肉体无关,所有人向后退去,后面是冰冷潮湿的石壁,再无路可退。
石室的木门已化为飞屑,久居昏暗的袋子世界,柔和的光线从洞口传来,久不见光线的众人没有兴奋,倒是一阵晕眩不适。
杀马特青年站在洞口,冷漠地看着他们,就像看一群蚁虫,没有丝毫可怜。而众人见到了他,却恨不得吃其肉、噬其骨,奈何这胖胖的大虫子便是一道障碍,那青年无喜无忧。
袋子摔到了地上,落到了怪物的躯体旁,也许是离袋子口太近的关系,小铃铛和几人被摔了出来,怪物扭动的身躯压向了袋子,也压向了茫然的小铃铛。
贾富贵来不及多想迅速扑了上去,双手抱住小铃铛,双脚不停,蹬在了那滚滚的虫躯上,借势在空中转了个圈,顺势向后退去,直至后背抵住石壁,他的后背是安全的。
贾富贵这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如何做到的。也许是他生前武侠片看多了,突发了灵感,也许是少了肉体的拖累,身体变得轻盈。只是落地后,阵阵后怕。
那虫躯太沉了,贾富贵这一脚仅仅暂缓了虫躯的落下,随着贾富贵的落地,那虫躯又落在了袋子上,那袋子里的人命运可想而知。
怪物依然捂着一只眼睛,泪水划过手指哗啦滴在地上。怪物此时顾不上他们,这也许是个机会,失去这个机会,他们很难触及到木门那里。
贾富贵大喊着:“靠近门口的,抓住那混蛋,别让他跑了,其他人,一起上,杀了这个怪物!”。
众人自是清楚,老大指的混蛋指的就是杀马特。这里没有大是大非,只有为了生存的狂暴,众人疯狂地攻击那人面虫身的怪物,没有锋利的武器,只有最原始的攻击方式:拳打脚踢,抛石块。
坚硬的虫躯,脆弱的灵魂虽然看似凝结出了一些实体,但这些攻击根本没有对怪物造成太大的威胁,怪物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由于愤怒过度而布满了血丝,甚至眼角处还有几道白色的划痕,带着点点淡红色的血迹。
怪物狂暴地抡起了双手,向众人拍去,狭小的石室空间,众人躲闪不及,立即是一片人影纷飞。那些看似柔弱的小怪物孩童,众人根本没有把他们当做威胁,甚至还认为他们尚需呵护时,一个鬼魂被他们撕烂,并被小怪物们迅速分食。
众人先是目瞪欲裂,而后又万念俱灰,他们不禁自问鬼难道只能欺负鬼吗?
人面虫身的怪物,伸出如长矛般锋利的前足,刺穿了一人的胸膛,并将那人高高的举起,那人失去了挣扎的勇气,瞬间烟消云散了,一片沙尘挥洒于地面。没人知道为什么会有沙尘洒于地面,也没有时间思考理会这些,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已经没有战斗的意义。
什么荣誉,什么尊严?逃吧,逃跑也许是唯一的选择。没有命令,众人疯狂狂涌向洞口那个方向。原本被众人纠缠的青年,闪到一旁,为众人敞开了一条“生”路。数十个人蜂拥夺门而出。
石室外是什么,也许有人看到了希望。当一条长长的虫腿刺过来时,众人的希望迅速破灭了,那锋利的长矛将洞口十余个人穿成串,又带了回来。
长矛上众人痛苦的哀嚎着,贾富贵觉得那像极了烤串,只是那食材是同类,而且是活生生的同类。“长矛”上挣扎的鬼魂,光雨飞散,却挣脱不掉,地狱不过如此吧,这场景想必他永远的忘不了。
这突然的变故,让众人安静了下来,一场战争突然哑了火,众人眼里充满了绝望。
不需要调味料,一切是那么原始、恐怖,怪物闭上了双眸,细细品味着一串新鲜的美味,脸上洋溢着满足之色。这些人对怪物而言就是嘎嘣脆,香又甜。
贾富贵下意识到这也许是个机会,他已经无暇顾及所有人,他拉起缩在墙角的小铃铛,迅速向门口方向窜去。杀马特仅是轻蔑一笑,像看死人一样盯着他们,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贾富贵没有回头,也许没有勇气回头,他带着小铃铛跑了山洞,随后几人跟了出去,然后是数十人的大部队,跌跌撞撞地紧了出来,包括怪物的几个孩子。
“锋利的长矛”又刺了出来,又是十余个鬼魂串了在了那“锋利的长矛”上。贾富贵跑得飞快,躲过了这一长矛。他的背脊生寒,抑制不住地向后望去,那长矛上挂上了更多的鬼魂,矛锋处还有一个血肉之躯,那,那是杀马特。
杀马特胸部被刺穿,矛锋上滴滴答答地淌落着淡红色的液体。杀马特面部扭曲,那是血肉带来的疼痛,那长矛收回,露出幽黑的洞口和凄惨的悲鸣。
愧疚、歉意在恐惧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它们都都抛之脑后,贾富贵牵着小铃铛的手疯狂逃跑,他的身后陆陆续续又有二十余人跑出了山洞。
没有人为洞内的灵魂驻留脚步,贾富贵一行人没有目的的狂奔着,只为逃出升天,不伦为怪物的血食。
洞外的世界是石头的世界,石室仅仅是一块巨大石头的一个小气泡,只是这块巨大的石头上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小气泡,藏了多少这样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