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秋了,地里的玉米棒子已经收完了。已经是爷爷走的第五天了,苏言摸出口袋里的糖:“最后一颗了,爷怎么还没回来啊?”然后剥开糖纸放入嘴里……
奶奶从学校回来了,苏言小跑着迎上去:“阿奶,爷还有多久回家呀?”
“快了快了”奶奶一脸愁容的应着。
“哦”
和爷爷不一样,身为教师的奶奶对苏言稍微有点严厉,苏言有一丢丢怕她,看奶奶不想多说话,苏言也不敢多问。
天黑了下来,农村的外头漆黑无比,苏言吃过饭搬着小凳子坐在门口望着外头。这时苏言看到远处有一点光一摇一摆,是爷爷担子上的煤油灯。苏言欣喜不已,跑到厨房叫来奶奶:“阿奶,爷回来啦!”奶奶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跟着苏言站到了门口等着。
煤油灯越来越近,苏言喊着:“爷、爷”
爷爷吃完奶奶热好的饭菜坐在门口抽着烟丝,干瘦的脸干瘦的手,眼睛里布满血丝,因为灯光昏暗,奶奶和苏言都没有察觉。奶奶说吃饭的桌子有些松散了,让爷爷加固一下,爷爷便着手准备着。苏言换下爷爷给买的新袄子,叠整齐放在床头,乖乖躺下。
听着爷爷敲打着,苏言入了梦。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惊叫,打破了平静的夜,苏言惊醒爬下床,看到爷爷倒在还未修好的桌子旁抽搐着,嘴里鲜血如喷泉般迸出,喷的整张脸上都是,顺着流了一地,奶奶叫喊着跑出去。
苏言手扶着门沿,吓得整个人都呆了。
没一会,奶奶和一群人匆忙赶回,将爷爷平放在床上,血已经没有再流了,爷爷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去,人群围上去,将苏言与爷爷隔离开来,一个挎着箱子的年轻男人检查了一番,摇了摇头,奶奶捶着胸口哭喊起来。
众人给爷爷用床单盖了起来,奶奶哭晕过去被扶到了里屋。苏言有点懵,两只小手揪在一起,坐在床边。大人们都很忙一样,走来走去,没有人顾得上这个瘦小的娃娃。
屋里的灯变得明亮刺眼,越来越多的人来了家里,苏言的姑姑苏婕挺着大肚子被她的老公张华扶了进来,看到床上盖着的人哭喊着扑了上去……
“姑姑,爷爷怎么了?”苏言扯着苏婕的衣角问道。
“言言,以后我们没有爷爷了”苏婕这才转身忍着哭腔和苏言说,苏言听到这问:“为什么?”苏婕抚了抚苏言的头让张华领着她去了另一间外头。
苏言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门口插上了白旗、挂上白灯笼,一摞摞的物件往桌上摆,突然她像是明白了,心里揪着疼,低头抽泣了起来。
六岁的小孩可能真的什么都不懂,可六岁的苏言却懂。
苏言头戴着尖尖的白帽,披着长长的白褂,苏婕牵着她的手挤在一行白色的队伍中,前头的人吹着刺耳的唢呐,随行的人三三两两的哭。
苏言知道爷爷躺在抬着的棺中,却抬着头左右翘望不知在找谁。
爷爷葬在了后山一颗大树下,棺入了土,家里的亲戚长辈也都渐渐散去,奶奶每日看着黑白相框呆坐着,原本微胖的奶奶在这段日子瘦了大半,苏婕挺着肚子也没法长时间守在这里,便交代了几句和张华回家了。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奶奶学校也不再去了,在家接手了爷爷留下的蜂箱,看似振作起来了的奶奶性格却与以前反差极大,变得极温柔,不知是不是想让苏言还有爷爷陪着一样。
日子就这样过着了,以前是人民教师的奶奶凭着聪明的头脑,将家里的蜂蜜都销了出去,生活渐渐有了起色。
苏言也上了小学,每日和同学伙伴结伴上学,放假就给奶奶打下手帮忙,偶尔去爷爷坟头拔拔杂草。
可是生活啊,总是要给人来点绊脚石的。
这天苏言放学回家,看到奶奶坐在门口擦着眼泪,地上散落着几个空蜂箱,剩零星几只蜜蜂飞来飞去,屋内一片狼籍。
“奶奶,这是怎么了?”苏言焦急的问。
“造孽啊、造孽,我这一生没做什么坏事,怎么临到老了,造下这么深的孽”奶奶捶胸顿足的哭诉着。
匆忙赶来的苏婕让苏言回里屋不要出来,扶着奶奶进了厨房许久才出来,苏婕却主动跟她说是家里遭了小偷,苏言还想问点什么,苏婕让苏言不要出去,便带着奶奶出去了,没给苏言开口的机会。
苏言收拾了一些自己搬得动的东西,看着墙壁上古老的挂钟,指针对着10点。苏言又等了一会熬不住趴在桌上就睡着了,等醒了已经是第二天,苏言爬下床铺,家里已经都收拾好了,奶奶督促着苏言赶紧吃完早餐去上学。
“奶奶,昨天……”苏言很想把事情问清楚。
喝了一大口粥的奶奶说:“放学了就赶紧回家,村里最近来了坏人。”
苏言信以为真,每日放了学就立马回家不出来了,她发现村里气氛最近变得不一样了,以前都会打招呼的叔叔婶婶们看到她都会避开,苏言搞不懂为什么,却也没有上去问。
就这样过了两年,“小偷风波”似乎过去了,村里表面和往常无异,该打招呼的也一样打招呼,但是总觉得哪里不一样,却又不知道哪不一样!
那次风波后家里变得经济拮据,全靠着姑姑苏婕偶尔接济,奶奶大病了一场天天躺在床上,也没有找医生,只是苏婕时常过来两人在房里彻夜长谈,偶尔传出阵阵哭声。
又过了几年,这年苏言也有十二岁了,下半年也要去镇里读初中了。懂了些事的苏言也不再和村里男孩一起混了,皮肤也渐渐白皙起来,是个实实在在漂亮的姑娘了。
苏言平日把家里的活都包干了,农忙时也会去各家帮忙,非常讨村里人喜欢,可唯独有个老头每次看到苏言和奶奶都会恶狠狠的瞪着,这是村里的孤寡老头,儿女都不在身边,老婆也死得早,成天醉醺醺的。奶奶说他是酒鬼,喝多了发酒疯,嘱咐苏言尽量避开他走,可是“孽缘”哪是想避就能避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