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附白眉飞色舞地提了山鸡原路返回,丛路笑着摇了摇头。看了眼四围,自怀里取出一只火折子。
“我去找些柴禾!”
“我去吧,万小姐略坐坐。”丛路笑着起身。
万闻秋戳了戳脚边那只被束了双足的山鸡,闷声道:“嗯……算起来,我们也见过好几次了,你叫我‘闻秋’就好,别那么生分嘛。”
郎月抬眼去看,却见始终低垂着眼眉,面上的表情叫人看不大真切。顿了顿,将手头攥握着的一把鼠曲草,连带药锄统收进了竹篓里。
见丛路走远,挨着万闻秋便坐了下来。也不说话,只抬手捶了捶微微酸胀的胳臂。
“对了,这是什么呀?”万闻秋轻咳一声,随手指了指。
“鼠曲草。你该是吃过的,制青团的时候会用到。”
见郎月顺着话茬走了下去,也无意戳破自己那点儿小心思,立时美滋滋地拨了缕头发打起转来。
“照着时节做出来的小食,吃的就是个意思,怎的清明过了这样久,还特意来寻?”
郎月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要吃。”
“那是给谁?”说话的是丛路。
只见他俯下身来,一边架着柴禾,一边满怀好奇地望向郎月。
“这两天气候干燥,我瞧着夫子喉咙像是不大舒服,课上总是念书念到一半就干咳起来。鼠曲草晒干了泡茶,化痰止咳。”
“可够细心的啊,”万闻秋摘了片叶子,放去鼻下嗅了嗅,“不过我怎么没发现?”
此话一出,立时噤了声,暗骂自己不灵光!提溜着一双眼畏畏缩缩地打量,果见郎月似笑非笑地扫了过来。
只一瞬,便又收回视线:“咳声小。你向来都是专心致志看书文的,哪会留意到。”
万闻秋揉了揉鼻子,再一次,暗里赞了这位好姐妹不下十遍……
丛路似是并未留意到,只不发一言地将处理好的山鸡插在签子上,慢条斯理地划了几刀:“明家少爷长你多少岁来着?”
“十一岁。”
丛路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吃完我们就下山吧,师父那边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这么早?”万闻秋有些失落。
郎月仰面看了眼天色:“也好,下午我得去夫子那儿一趟。”
“做什么?”
“送些花茶。”
丛路眸色一凝,待收了面上的惊愕才缓缓开口:“之前那包也是送他的?”
“还有她。”指了指一旁面露疑色的万闻秋。
“嘶!”蓦地一声,但见丛路一边倒吸凉气,一边揉捏右手食指,“好烫!”
郎月一把抓过,确无大碍才松了口气,一脸好笑地看着他:“它又跑不了,你急什么!”
适才还在神游的万闻秋,一下醒过神来,拖动身后的竹篓到了郎月跟前。
“一定很疼!你快看看这儿有没有能用的!”
“没事,只是烫了一下,也没起泡。”丛路笑了笑。
说着话,又要上手替分鸡腿,却被郎月轻抽了下手背:“歇着,我来!”
顿觉暖暖的。
“等我接管了谷中堂,你就是我左膀右臂了,”郎月自顾自地说着,“这手值钱着呢,当点事。”
真情予东流……
万闻秋眼神空洞地看着丛路,没滋没味地啃了几口郎月递来的鸡腿。
顿了顿,撇了撇嘴,暗叹一口气。
饱餐一顿,三人不紧不慢地下了山,见一行人坐在山脚的亭子里,旋即快步迎了过去。
丛路径直走向周绰,抱起竹篓便要走,却被一把拉住。一脸莫名,不待问明缘由,周绰便摆了摆手,不再看他:
“上车吧。”
向万家兄妹道过谢,郎月便随丛路上了车,见冷蕊一脸满足地瘫靠在座位上,满怀鄙夷地斜睨了一眼。
“真饱啊!”
再观附白,竭力装作淡然,奈何功力尚浅。
“只是饱?丛路可是把最大的那只鸡给了你们,瞧你这肚子!”
“小姐还说呢,”冷蕊一下坐直了身子,“那么些干粮带出门,全进了你们仨的肚了吧?”
“这话说的,又不是欺人豪强,我无意克扣食粮啊,是你自己忘了拿!”
“咳,师父中午吃的什么?”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周绰看了眼适才还在斗嘴,此刻却似哑了般窝在一侧的郎月。
“随便吃了点。打了条蛇,煲了个汤;宰了个熊,蒸了个掌。山里嘛,不就这些。”
“真的啊?”冷蕊眸里点点星光溢出。
“……”
附白吸了吸鼻子,若无其事地望向窗外。
到了地方,万分殷勤地扶周绰下车,而后郑重其事地道了别。
“我先走了啊。”郎月拉过丛路,略显亏心地说道,“这次你就自己整理药材吧,辛苦了!”
丛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半晌未有言语。
“那……我先走了?”
“嗯。”
只等郎月走远,才迈动步子进了后院,却见周绰正蹲在架子前铺晒草药。听到脚步声,老先生头也不回地问道:“月丫头这是要去哪儿啊?”
“给明家少爷送茶。”
“不是味儿了?”
丛路心下一惊,对上周绰平净如水的眸光,默默良久,眼眉低垂。不做否认。
周绰将手上的笸箩塞回了架子,缓缓起身,径直走向丛路。
“你出身书香世家,又是我周绰的首席弟子,行事稳妥,细致体贴,长得也是一表人才,邻玉重才识人品,明里暗里赞你多次。他这关都能过,你还怕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