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郎月和钟毓绾趴在课桌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话家常。
“珠灵?教室里太闷了,我们出去走走吧?”金珠灵后座的女生打着呵欠,拍了拍她的后背。
“大热天的,懒得动弹。”
“来时见柏舟对门开了家胭脂铺子,只远远看了一眼,瞧着像是不错!去看看嘛,坐着也无聊,离上课还早着呢!”
金珠灵抿了抿嘴,沉吟片刻:“行,走吧。”
两人起了身,不等出门就撞上了嘴里嘀嘀咕咕的万闻秋。
金珠灵皱着眉头,没等开骂,万闻秋就摆摆手道:“对不住啊。”
“你没长眼啊!”
“嘘,别烦,我不想跟你吵。”
“……算了算了,珠灵啊,我们走吧!”女学生扯了扯衣袖,将仍处于惛懵状态的金珠灵给拽走了。
万闻秋径直去了钟毓绾桌前:“我哥找。”
钟毓绾闻言微怔,看了眼门外,眉头深锁。
“可是……”她咬着下嘴唇,一脸为难地看着郎月。
“怎么了?”
“我这会儿肚子不舒服。月儿,要不你代我去,看看万少爷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我去?不合适吧。”
自那日赴宴渡重门起,郎月便知万远含对钟毓绾怀的是什么心思。只觉代她去见,实在怪异。
“总不好晾着人家不管吧?”钟毓绾声调里带了几分焦急与哀求。
万闻秋在坐一边看着,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啊,算了!我让他回去吧!”
了解郎月不习惯与陌生男子私下接触,更没有管别人闲事的习惯,万闻秋看了钟毓绾一眼,打起圆场来。
“不用,我去看看吧。”郎月一边说一边看向钟毓绾。
“我就知道,月儿最好了!”说着话,捂着肚子跑去了外面。
郎月皱了皱眉头,起身却见万闻秋神情严肃地托了腮,盯着自己看个没完。
也不问她缘由,只心事重重地朝外走了去。
出了门,只见万远含和随侍的仆从站在树下,一脸困惑地看向自己。
客气而疏离地打了声招呼:“万少爷。”
万远含面上有些不快,淡淡地点了点头:“郎小姐。”
“毓绾身子不舒服,叫我代她出来问问:万少爷这趟来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没有,过来看看她。”
“嗯。”郎月点点头,见他面上有些不快,识趣地说道,“那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进去了。”
“有事。”
万远含终于不再是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抬眼同她对视起来,“为什么每次见到我,你都这样客气?”
郎月有些懵:“以礼待人,不应该吗?”
“我总觉着,虽算不得深交,但好歹也同你二人结伴同游、浅谈过几次。我是拿你当朋友看待的,可你似乎并不这样认为,每每唤我都是生疏至极的‘万少爷’。”
郎月有一种替他搭脉的冲动。
心里暗想:若没记错的话,早前你就说过‘最烦女孩子了’,恰巧自己也是个不爱与生人打交道的,如此,客客气气表面平和,岂不两相便宜?
无意与他争论,只礼节性地点了点头:“那万远含你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
站在一边的边阔,悄悄打量着自家少爷,以及对面这位神情淡然的小姐。
“嗯。下午还有课,我先走了。”
说完,只等从万远含嘴里吐出个“嗯”字,才点点头,转身进了学堂。
“少爷这样在乎人家对你的称呼,该不会是喜……”
万远含瞪了他一眼:“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只是欣赏她这样的性情,想和她做朋友。”
“欣赏?这跟喜欢有什么区别?”
“喜欢一个人,便会燃尽所有的痴狂,捧着满腔昵爱规造的一片赤诚,抬娶她藏于矜持后的真心;
欣赏一个人,则会娇养仅有的怀想,将那三两顾爱造生的一抹纯白,归置在超于慕恋外的交谊。”
万远含抬眼望去,只见王羡逸不紧不慢地朝他走来。
“王先生。”
万远含并不喜欢和读书人打交道,因为烦他们身上的酸腐气。但像王羡逸这样颇有几分才气在,却并不自高自大的,他却是有些敬重的。
“来找郎月?”
“不是,恰巧碰见,随便聊了两句。”
王羡逸点点头,不再多问。
道过别,主仆二人上了车。转眼间,门前清冷一如往昔。
“珠灵啊?还、还逛吗?”
胭脂铺里,女学生暗骂倒霉: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金珠灵只要见着万远含,情绪就会不受控制,何况旁边那个还是她讨厌的郎月;
再者,又是邀她赴宴又是在学堂门口等她,若说他们之间没点什么,别说金珠灵了,自己都不信!
只见金珠灵愤愤地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女学生同是气得火冒三丈,却又不敢指着鼻子大骂。忍气吞声地跟了出去,只等那边进了学堂才狠踹一脚门框:
“神经病,活该万家少爷只要郎月不要你!没脑子的东西,跟谁耍大小姐脾气呢!不就家里有俩臭钱吗,不是这个,谁稀得搭理你啊!”
正低声咒骂着,突然,一男子擦肩而过,吓得立时住了口!
“夫、夫子!”
“嗯。”明颂神情淡然,像是没听见,只点了点头,便自顾自地往里走去。
见状,女学生不由松了口气,正要挪动步子,却见他转过身来。
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夫子有事吗?”
“嗯。记得把门框上的脚印擦了。”
“是!”
“孟文娟,”明颂看着她,“你可曾读过《礼记·缁衣》?”
“学生不曾读过。”孟文娟战战兢兢地回道。
“里面有些句子我很喜欢。”
“我、我回去就看!”
“只看印象可能不够深。”
“……我抄一遍,加深一下印象!”
“只一遍怕是不顶用。”
“那、那抄十遍?”孟文娟并未读过,不晓得篇幅如何,估摸着试探性地问道。
“我不过是给出建议,没有强制的意思,你自己看。”明颂笑得云淡风轻。
“学生明白,夫子是想让我多学习些孔孟之道,积累知识!”
“嗯,”明颂点点头,“回去吧,下午还有课呢。”
吓得小脸苍白的孟文娟,得了特赦般,头也不回地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