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郎月正吹胡子瞪眼,一脸愤懑,恨不能将明颂按在地上暴揍一顿,再啐口唾沫星子!
再观那挑起事端的罪魁祸首,却是不问眼前事,澹若云边鹤。
“能耐啊,能耐。”怒极反笑,点了点头,“明折林你好本事啊。”
“你叫我什么?”
也不见怂,郎月只不屑地冷笑一声,便别过脸去。
到了家,招呼都懒得打一声,气鼓鼓地跑进门。迎上前来的附白,见一脸怒气冲冲,识趣地收了声。
见明颂朝这边看了过来,便想着过去打声招呼:“明先生,您……”
“没有,车上没有人!”
冷不防,这带了愠怒的一声,惊得附白一个激灵,缩了缩脖子便退了回去……
明颂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冲车夫招了招手:“走吧。”
起初是恨得咬牙切齿,可静想了这一路,却又有些怅惘无措。等进了房,郎月脸上堆着的,便只是散不尽的闷郁和沮丧了。
“怎么了?”
“嗯?”抬眼望去,一脸欣喜,“祖母?您怎么来了?”
“急吼吼地跑出去,连饭都不曾吃上一口,”老太太一脸嗔怪,朝她招了招手,“过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郎月闻着味儿,笑眯眯地摸上前去:“嗯,是叫花鸡!”
“哈哈,小馋猫!”老太太揉了揉眼睛,“快吃吧,还热乎着呢!”
“祖母困了?”
“比不得你们年轻人,才坐了一小会儿就困得不像样,老喽!”
“春困也是有的,祖母别多想。”
郎月撕了只鸡腿,蘸了些芝麻甜酱,咬一口,酥软肥嫩,鲜香四溢。
“好吃!”
老太太略皱了皱眉:“你出去这么会儿,没吃饭?”
郎月摇摇头:“下午上课那会儿也没觉得饿,想着晚间随便吃点糕饼就好,只是这会儿闻到荤味儿,馋虫一下就给勾出来了。”
“够吗?要不我让厨房再做点别的!”
说完,老太太便要起身,郎月见状急忙翘着手掌,用不曾沾染分毫油渍的手腕,按了按她的胳膊。
“不用,够了的!别叫他们忙活了。祖母,您坐,我就想跟您说会儿话。”
“吃完再说,‘食不言,寝不语’。”
“算了吧,左右我这一天涵养也丢了七八分了。”小声嘟囔着。
“什么意思?”
郎月停了手上的动作,一脸严肃:“都说狐狸狡猾。祖母,您说狐狸是越老越痴傻,还是越老越精怪呢?”
“怎么这样问?”
郎月三两下解决了手里的鸡腿,扯过帕子擦拭了一遍,臊眉耷眼地倒起苦水来。
老太太一边听一边替郎月斟了杯茶水,嘴角噙了抹意味不明的笑。
“讲完了?”
“嗯。”
“明家这小子,也是个皮猴。”老太太笑了笑,“嗯,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的,我家月儿,算是碰到对手了。”
郎月撇了撇嘴。
“虽说一路尾随算不得是什么正当行为,但就事而论,他是担心你,不放心才跟过去看看的。
再者,他此前并不知道娇搦就是那‘乔家女’,我猜想,他是误以为你见娇搦相貌非凡,心生异样情愫,怕你受人蒙骗才出此下策的。”
“这点我也想到了,”郎月抿了口茶,顿了顿,“其实他担心我,我心里是怀着感激的。可这般行事,实在不齿!”
“确实欠妥,”老太太点点头,却又觉得明颂不像是这样的人,“对了。”
“嗯?”
“你和他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可曾向他提过幼时被绑一事?”
郎月愣了愣:“嗯,提过的。”
老太太似笑非笑地叹了口气。
“竟是这样?”
“嗯,就是这样。明颂那孩子是后怕了。”
郎月恍然大悟,一言不发地静默在桌前,先是托了腮作沉思状,后又抬手用食指刮了刮嘴皮。
老太太直勾勾地看着她:早前便发现,每每心生悔意,都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你现在知道后悔了?”
“嗯。”老老实实点了头。
“为哪一桩?为狠踹了他一脚?还是为着欺瞒他们,没将‘乔家女’的身份挑明?”
“我既引娇搦为友,自当理待。他当初选择以化名潜去‘空自如’,定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既不想以真名显于人前,我又有什么资格,仗着自己同他有一些交情在,便擅自将他苦心掩藏的秘密捅破,以作谈资,来博好友一笑?”
老太太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引为知己,自当理待。”
“祖母,我是不是该同他道歉?”
回想明颂为着自己,连尾行这样跌面的事儿都干了,到了却被狠踹一脚,郎月越想越觉得过意不去。
“依理是该道歉的,”老太太起了身,右手微握成拳,捶了捶后背,“不过对他,你就不用了。”
“为何?虽说两家交情好,但这事……”
不等说完,便被抬手打断:“不道歉,这事儿也就翻篇了,明家那只皮猴心胸豁达,必不会同你这个小妹妹计较;
但你若去了,定会被那只狐狸死咬着不放。不能让他得势!”
“有道理!”
郎月小声嘀咕着,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笑出声来。老太太也懒得多问,只揉了揉眼睛,打着呵欠。
“行了,你一人偷着乐吧。说了这会子话,我得回去歇着了。”又指了指瓷盘里的叫花鸡,“赶紧吃,别饿着,夜里再胃疼的。”
“嗯。”心事已了,再没愁眉不展的道理。郎月美滋滋地坐回桌前,一边吃一边嚷嚷着,“谢谢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