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云鬓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只耳畔少少地垂着一缕碎发,微风行经,乱舞在芙蓉玉面上。
穿的是件绣有牡丹花暗纹的白色蚕丝旗袍,一字扣上,缀着两粒精巧秀美的翡翠,为这淡然无奇的素白,添了丝好颜色。
“看什么呢?”尤倦悲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眼底一片澄明。
不再管他,只拿过杯子替斟了杯米酒,又替郎月斟了杯清茶。一并推去了对面。
“别想了,喝茶!莫说你,我们几个成天在外边儿晃,都没听说过榕城有这号人物。”
“你就不能换个词?”
王羡逸深吸一口气,再看斜对面坐着的明颂,像是不打算加入声讨的阵营,只两手环在胸前,做闭目养神状。
郎月提耳听着,也不说话,只伸手取了腕边放着的一杯清茶,小啜一口。
“嗯?这是什么茶?”
对面两个正斗着嘴,见她发问,王羡逸顿了顿,随后揭开壶盖扫了一眼:“就是普通的碧螺春,怎么了?”
郎月略皱了皱眉头:“我平时不爱喝茶,房里也没备茶叶,但我觉得怎样都不该是这味儿吧?酸酸的。”
闻言,明颂心下好奇,睁了眼看着桌上的两只杯子。
王羡逸俯身嗅了嗅:“没有啊。”
“酸?”尤倦悲有些懵。
突然,久不出言的明颂蓦然抬头,狠狠地瞪了过来!
目似剑光,像是要生吞活剥了自己,细一看,脸竟还有些红……愣了愣,终是反应过来!
“你……”刚一开口,就又被明颂瞪得收回了头。
“怎么了?”见神情古怪,王羡逸一脸莫名。
“没!我、我给倒错了!”尤倦悲脑子转得快,慌乱抓过郎月那杯酒,倒了个干净,“我给你烫一下!”
说完拎着把儿,倾注着茶水,将杯身来回冲了几遍。
郎月蒙在鼓里,毫不知情地向他道了谢,接过来也不急着喝,只倾了杯身,倒了小半杯在桌上。
“这是做什么?”
郎月也不回话,只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写着写着便笑出声来。
见王羡逸一脸莫名,托了腮:“王夫子可想知道这‘乔家女’是谁?”
“谁啊?”
郎月摇摇头:“嗯……我也不知道。”
“啧,你这丫头!”
王羡逸话还没说完,便见明颂突然站了起来:“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郎月先是一愣,看了眼窗外:“啊,忘了时辰。”
赶忙起身,朝三人微拜了拜:“谢过三位夫子,我得回去了。”
王羡逸不明状况地看着明颂,却也不好多问什么,只柔声叮嘱:“路上小心。”
郎月点点头,移开雅间的木门便要朝外走,见明颂默不作声地跟着走了出来,连忙摆手:“回吧,下了楼我叫辆车。”
“我送你。”
见明颂神情严肃,也便不再推辞。
先前在雅间里坐着,笑谈乐事,闲话风雅,四围斥着的,净是恬适与舒淡,故而未曾留意,时间已过大半。
待他二人不紧不慢地下了楼,扫视一圈,竟发现来时树下坐守着的几个车夫,全都没了踪影。
“这个点儿忙。”店家上前解释道。
“也是。”郎月点点头。
“走吧。”
“嗯。”
郎月真切地感受到,一旁的明颂有些怪异,瞄了几眼:像是在生气,但这样说还不太贴切,类比的话,该是女儿家被窥破私密事的那种羞恼……
突然,明颂转过脸来,郎月吓得赶紧低头。
“看我做什么?”
“没、没!”缩了脖子,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猥琐。”
“……”
郎月一脸错愕,明颂撇下她独个儿朝前走出好远。
只有如水月色度量地出,嘴角那一抹恬然淡笑里,浸着的是几丝戏谑,还是几分溺宠。
见她迟迟未曾跟上,有些狐疑。不等转身去看,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收住了那只已然朝后旋了半个步子的右脚。
正愣神想着别的事,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胳膊!抬眼再看,却见郎月神情淡然地盯着自己。
明颂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她。见迟迟未有言语,只当是闹小孩脾气,抽了一下手背,趁着郎月“嘶嘶”吸冷气的时候,绕过她继续朝前走,却被郎月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去向。
“你想抄书?”
“疯了不成。”
“你想挨揍?”
“我想看你。”
郎月扬了扬下巴,一脸挑衅地瞪着明颂,见他一脸莫名其妙,心里有些痛快。
一张小脸映在月光的柔晕里,连带眼角眉梢那点子狡黠,都褪去了诡诈的贬义色彩,只教调皮与可爱长驻此间。
见明颂很快便恢复了往常的云淡风轻,有些慌神,心虚地眨巴着一双眼。长长的睫毛暗色如墨,忽闪间,隐去眸里灿若星辰的耀眼光芒复又绽放。
怎么看都像是一只炸了毛,强撑着拒不认输的小花猫。可可爱爱,叫人狠不下心来训罚。
明颂轻笑出声,仰脸去看天上的月亮。
郎月满意地点了点头,摸着下巴,一圈又一圈地打量起来:“这就对了,你这么好看,让我瞜一眼又不会少块肉。”
“饱了没?”
明颂看着前方,目不斜视地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郎月却是立时反应过来:
“岂止。夜宵量足,我撑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