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郎月。”
有那么一瞬,王羡逸以为自己听错了。手上停了动作,只怔怔地看着明颂。
暗里推想了一番,觉得“郎月”又不是个物件的名儿,且认识的人里没有与她重名的,听错的可能性不大;再就是了解明颂没那么无聊,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能确定吗?”
“基本可以确定,方才问过母亲。
之前我就觉得她有些不大对劲,那次食摊前,你也在的。”
王羡逸朝近旁的一株花苗微挪了挪,也不急着栽,只拿在手里看,未留意间又走了神:
那日,明颂邀他二人去潜文街一聚,回去的路上听见巷子里有哭声,三人觉得不大对头,便寻了过去,见是伙贼人强抢女童,便上前与之打斗了一番。
不过是些小喽啰,收拾起来也快,到了只剩一个力壮些的,只见他扛了小姑娘就往码头的方向跑。
三人当年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打斗一番已然耗了不少气力,眼见他就要上船了,这时旁边堆着的沙包上,坐起来一个人:揉着眼,嘴里骂骂咧咧的,像是在不满被人扰了清梦。
“那边的!抓住他,这是个人贩子!”尤倦悲率先反应过来,冲着半睡半醒的小工吼道。
那小工倒也是个机灵的,听了话一下清醒过来。恰巧身上也是有些功夫在的,虽力弱些,无法与面前的彪形大汉相抗,却胜在机敏,净出些损招,几下便撂倒了大汉。
后来他们听见附近有人在叫“小姐”,估摸着是她家人来寻,这才放心。因着三人最烦听人感激涕零地道谢,觉得应付不来,故而不等那户人家当面致谢,便默默地离开了。
“这样就说得通了。”默默良久,王羡逸才回了话,“那之后你会同她说这事吗?”
明颂摇摇头。
“嗯。说来你跟这郎家独女还真是缘分不浅。”王羡逸看了他一眼,“行了别站着了,帮我栽花。”
“嘶,我突然想起来个事。周老先生说扭了脚,最忌讳的就是下蹲。”
“……”
次日,尤倦悲来王羡逸家里还书,王羡逸觉着作为当事人之一,这桩奇闻说与他听也是合乎情理的。
“怎么,你没什么想说的?”
“这是哪部传奇话本里讲的故事?”尤倦悲半晌才挤出一句话。
“少见多怪,英雄救美这种烂大街的故事……哦,不对,她当时戴着面具。美不美的不知道。”
“……我竟救过郎月。”
“纠正一下:连上那个小工,是‘我们四个’。”王羡逸头也不抬地翻着书。
这是单为尤倦悲养出来的习惯:因他粗心大意惯了,每次还书总能翻出几页卷了边的,事后找他算账又总被赖掉,于是王羡逸也不问是否会伤他自尊,每次都扣下他,只等验完才放人。
“哎呀这个不重要!我是说,这么大个人情她得还吧?”
听了这话,王羡逸乐了:“有理啊。”
“是吧?要不这样,以后我要得了什么病,让她给我免去诊金。这不为过的吧?”
“你是真不要脸。”
“有辱斯文!怎还出口伤人了!”尤倦悲拉住欲往外走的王羡逸。
“唉,就为了点小恩小惠,盼着自己得病,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啊尤夫子,”王羡逸摇了摇头,抬腿就要往外走,还不忘回头继续挖苦,“也对,要不怎么你是商人,我是穷教书的呢!”
“……”
二人扭打起来。
这一日,去学堂的路上,郎月碰到了万闻秋。
“郎小姐早。”
“见过万二小姐,郎月这厢有礼。”
“哈哈,你好烦啊!”
“是你先的!”
相处了这些日子,两人早已视对方为好友,这样耍嘴皮逗趣的画面,实在常见。
“毓绾呢?怎么没在一起?”
“不知道,家里好像有事,这两天还挺忙的。”
“哦。郎月啊,礼拜天我们去郊外放风筝吧?”
“好啊。”
“叫上她一起。”
“嗯。”
“我哥也去。”
“嗯。嗯?他去干嘛?”郎月实在想象不出万远含拽着风筝线,一边跑一边笑的画面。
“帮忙搬东西啊!”
“放个风筝而已,搬什么?”
“吃的喝的呀!”
“啊……”郎月拖长了音,眯着眼,“这由头寻得,好生雅致清新。”
临上课,钟毓绾才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后面跟着尤倦悲。
“怎么才来?”郎月小声问道。
“路上有事耽搁了。”
“哦。对了,你旁边这位邀请我们礼拜天去郊外野餐。”
“什么野餐!”万闻秋臊得慌,后反应过来声有些高,吓得缩了缩脑袋,幸而尤倦悲并未留意这边,“不是野餐,是放风筝!”
“哇,这借口还真是够雅致呢。”
郎月憋着笑,一阵抽抽。
“你们还真是好姐妹啊,说的话都一样!”万闻秋撇了撇嘴。
“那要不也带我一个?”说话的是尤倦悲。
“……啊。行的行的。嗯,夫子耳力还真是好呢。”
“少来!在我眼皮底下讨论与书本无关的事,”尤倦悲拖出讲台下面的椅子,往地上狠狠一放,“看我怎么罚你们!”
“那就《师说》吧?”周芳沐使起坏来。
“十遍?”平日里总是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出的凡鹭,竟也搭了腔。
“哈哈哈哈!”众人回想起第一节课,明颂罚四人抄书的场景,皆是忍俊不禁。
“哎呦,我可不敢,你们明夫子可心疼你们了,被他知道我私罚你们,不定得怎么教训我呢!”
难得课堂气氛如此活跃,尤倦悲便也同她们玩笑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