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姨?”
“月儿也在哪?这是惦念着你明哥哥的脚伤呢!”甘棠笑得合不拢嘴,欣慰地点了点头,“正好,一起吃个饭!”
“不了,我这就走。”郎月见甘棠身后站着一名女子,虽姿色平平,但眉眼看着很是温柔。
“这位是?”
甘棠笑了笑:“施萃寒。长你几岁,叫她姐姐就可以了。”
“姐姐。”
“这是谁家的妹妹啊?长得可真漂亮!”
“郎家的!”尤倦悲唇角虽仍挂着一抹笑,但郎月敏锐地觉察出,笑里是浸着寒意的。
“哦,那就是郎月了吧?真好看。”施萃寒傻笑着,很是憨厚。
“谢谢。”
“郎月,你不是要走吗?我送你!”尤倦悲对郎月说。
“好。”
道了别,二人出了院。
“尤夫子不留这儿用饭了?”
“不了,散散心。”尤倦悲顿了顿,“小丫头长得这么好看,别被坏人盯上了,我送你回去!”
“那就有劳夫子了。”郎月郑重地朝他一拜。
“贫嘴!”
两人沿着街道走出好远,尤倦悲突然偏过头来。
“怎么了?”郎月疑惑,“是我头发散了?”
“你怎么不问我那施萃寒是谁?”
“你本就讨厌她,我再问,岂非不识趣?”郎月当然好奇,但见他面露不快,也便不敢多言。
尤倦悲轻笑出声。
“郎月。”
“嗯?”
“我也喜欢你。”
“……”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吓得郎月出了一身冷汗,见尤倦悲一脸认真,僵着身子,艰难地后撤了几步。
“啧,你想哪儿去了!”
郎月松了口气。
“你为什么要用也?”
“还有你明夫子,”尤倦悲收回视线,两人继续往前走,“不过我同他不一样,他欣赏你才情,而我,喜欢你不多话。”
“这是警告?”
“不。只是结评。”
“汪!汪汪!”突然,一只流浪狗从黄包车下面蹿了出来,绕在二人的脚边打转。郎月见它眼睛生得漂亮,像两颗黑色的琉璃珠子,忍不住抬了脚,流浪狗果然顺势躺在了地上,她趁势绷直了脚掌,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起来。
“明伯父替折林定了门亲事,那时候折林才十几岁。”
毫无预兆的,尤倦悲再次开口。
“是她?怪不得,我就说有些耳熟。”郎月有些意外,脑海里又浮现出施萃寒那张脸。
“被他拒了。明伯父并未就此罢休,竟让那施萃寒搬进了明家。
后来折林便出了国,在外面一待就是七年。
回榕城以后,不想跟施萃寒产生瓜葛,也不愿与明伯父朝夕相对,他借着授课的由头去了柏舟,还在学堂附近寻了处住所,独个儿待着。”
“是因为相貌吗?”郎月垂着脑袋,她怕一抬头,眼里满载的同情,会被尤倦悲统看了去。
其实早前她便听缪卿和郎邻玉谈及过此事,只是从未听他们说起过缘由。
她当时便觉得明颂实在可怜,如此恣意洒脱的一个翩翩少年郎,婚姻却由不得自己做主,该是何等神伤。
后来,明颂离了榕城,以此表达不愿妥协的决心。
此番若非甘棠终日郁郁,闷坏了身子,想来也是不愿再回的。
“你在贬低折林。”其实他知道郎月没有那个意思。
“不是。只不过我不太了解施萃寒,觉得她看起来性格温柔。仅观外貌,信息太少,我只能做此推测。”
尤倦悲闻言,只淡淡地笑了笑。
直至郎月进了家门,也未道出个中缘由。
用过饭,郎月搀着祖母回了房。
“有心事?”见她皱着眉头,老太太柔声问。
“嗯。祖母,您知道明家住着的那位施萃寒吗?”
“嗯,略有耳闻。”
“我见着了。去看望夫子的时候,临了在院里瞧见的。”扶祖母坐下,郎月又给斟了碗茶。
“你想问什么?”
“孙女儿见施萃寒性格温和,虽说是有些憨憨傻傻,但看人的眼神,柔柔的,叫人如沐春风。”郎月回想起施萃寒的傻笑,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却见老太太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以为是在嗔怪她,竟也变得这般好打听旁人的家事了!故而有些尴尬,正了正身子:
“祖母,孙女儿想知道,明夫子他为什么不愿娶她。
孙女儿起初觉得,是因为相貌。虽说夫子颇具涵养,不是那类看重外在的俗人,可‘嫁娶’不可与‘交友’同论,男女相看一番,最先注意的就是那外在。
所以就算是为着容貌拒了她,情理上也说得通。”
“嗯,这话不错。说只重内在的,都是拿来哄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的。”老太太听得认真,喝了口茶,“那你不是得出结论了吗,还要问我什么?”
“孙女一开始是这样想的,只是后来细一想,觉得不大对劲。”
“哪里不对头?”
“哪儿哪儿都不对头。”郎月转着眼珠,“嗯,先说夫子。
夫子如此光风霁月的一个人,平日里接人待物虽不算得热情,却也是温柔的,叫人觉着舒服。可方才我回想了一下,早间夫子见着施萃寒的时候,却是有些厌恶的。”
见祖母点了点头,郎月索性起身,在屋子里慢踱起来。
“再说这尤夫子。尤夫子同明夫子性格不同,他是那种油嘴滑舌的,有一次在课上,一个女学生问了叫他尴尬的话,他也是借着玩笑把事儿给揭了过去。
这样一个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的人,见着施萃寒,冰冷的不屑之意却是藏都藏不住。祖母,您说,这是不是很奇怪?所以孙女儿就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
“嗯,”老太太赞许地点了点头,“我见你如今分析起事情来,头头是道,想来日后处理人际关系,该是得心应手的。”
老太太起了身,朝郎月走了过去:
“月儿,你不用再深想,也不用打听施萃寒这个人的品性如何。你单看明颂、尤倦悲这样两个可堪君子的人物,连‘表面和气’都不愿装,也就能猜出一二了,凡事因果相契啊。”
“祖母的意思是,施萃寒品性不佳?”郎月眼里装满了疑惑。
“哈哈,我可没这么说!
你莫要问我那施萃寒德行如何,你既用了温和、如沐春风这类词来形容她,想来她是给你留了好印象的,既是如此,旁人再说什么,你心里多少还是存着疑的。
所以这种事,你自己慢慢悟吧!”
郎月皱了皱鼻子:“是是是,祖母贯会糊弄人的。”
“你可认我这话?”
“嗯,认吧,”郎月两只胳膊撑在桌面上,搅着手指玩,“一个是偶然,两个三个就‘事出必有因’了。”
“说得头头是道,怎么轮到自己,就犯糊涂了呢。”老太太意味深长的说道。
“嗯?祖母何意?”
“算啦。听不懂就算了,”老太太笑了笑,“行了,你回去吧。说了这会子话,我有些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