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
守犬正眠。
“哐当”一掷,碎瓷迸飞。
“汪——汪汪!”
“又来了。”坐在门根打盹的猛一激灵,嘟囔着,怨里怨气地瞪了眼堂屋啼哭不止的妇人。
“贞贞进去这么久了都没个消息,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你以为我不担心吗!我给姓夏的打了多少个电话都没人接,去趟警局被人在办公室门外就给拦了下来,说什么内有机密要务相商,叫我改天再去!简直放他妈的臭屁,哪就这么巧,摆明了是给我下马威!”
“那、那你再想想办法……”
“想办法想办法,你就知道说!”
纪珂一把薅过妇人的发髻,边啐唾沫边来回来去推拉,待松散些没了抓力,索性猛力耿着后脑勺将人甩去一边。
“贞贞哪里受过这种苦,他们不过就是想要钱罢了,不如我们……”
“蠢妇!你不知道你儿子犯的什么罪吗!平时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一个个心比天大非要招惹万家,小的小的耳皮,老的老的死惯,进了牢才知道慌,有什么用!”
说着话,又抬腿狠狠地补了一脚,“当初就不该把你留下来,生了这么个祸害,赔上我数十年的苦心经营!”
色字头上一把刀,进下人作填房并不算罕见,可笑的是这位怀身大肚将发妻挤走,末了却也只是生了这么个忤逆不孝的来折他的寿,简直造孽。
“叮铃铃——”
似鬼魅般妖邪的铃音,勾得纪珂步步跟进。
“……喂?”
“纪老弟这么晚还没睡呢?”
是夏立!
纪珂立时怒意全消,好似电话那头能透过听筒瞧见,满脸堆笑,好不谄媚:既然他肯回电话,就说明还有商量的余地。
“夏局长,您忙完了?我下午去过您办公室,主要是想跟你商量商量,看阖贞的事怎么解决比较好。”
“嗯。我猜你也是为了这个。”
“……”
简直废话!
纪珂一时语噎,费好大劲才忍住了破口大骂的冲动!
“但我帮不了你。”
“什么?夏局长,我知道这事有点麻烦,但您、您别一口回绝,事总有商量的余地,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出力’我都甘愿的!”
“这我知道,但阖贞犯的是恶行,不是小打小偷这么简单,我保他,谁保我?万家那头可是放了狠话的,是阖贞屡屡冒犯,还有啊,万远含被打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我肯定是要给他家一个交代的。”
这样兜兜绕绕的打法,纪珂显然有些拿捏不准。合眼深思,口声渐冷了下来:
“夏局长。阖贞不是在榕城犯的事,要判也该交由萄县判。现如今扣着他,不过是方便万烈铮报私仇罢了。”
“多心,我们这两天就要把人送去了。”夏立笑得极淡,故作迟疑道,
“只是萄县那边跟我交谊深厚,我的本意是将人带回局里调教一番。要一开始就把人扔在那儿才麻烦呢,一来外人下手没轻重,二来也显不出我们的重视。
还不如做足已然吃尽苦头的可怜相,给萄县一个说法,到时候再说说情,这样一来那边消了怒气,多少能看在我的面子轻放他一马。
当然了,我这么做也是为全我二人之间的情谊啊。”
虚伪至极。
但意在凸显的重点也是一目了然:有情谊的是襄助,没交情的是欠债。人是能回门的,自己走还是靠人抬就说不准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想先看看阖贞。”
“罪性特殊,不予探监。”
“……好,我就信夏局长一回!”
肯松口总是好的,接下来就是酬金了。
“夏局长肯出面,自然是要承万烈铮不少压力的,你放心,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什么忙都帮?”
“只管说。”
闻言,夏立倒也不做推辞,摩挲着膝上安放着的实木相框,接下来的话却是令纪珂大为震惊,险些跌坐在地!
“我心里只有一桩事。
你也知道,夏瑄的病迟迟不见好,同龄的早就结婚生子了,可依照他的情况,哪家姑娘肯嫁过来?门当户对的瞧不上他,小门小户的姑娘资质多是差的,我没找到看对眼的。不像钟家那丫头,温婉又漂亮。”
“……你的意思是要讨她做儿媳?”
夏立不语。
“我、我的意思是这样的门户怕是攀不上夏家,但只要瑄儿满意就好!他满意就好!”
“她不配。”
“啊?”
“瑄儿可以没有妻,但不能没有后代。”
纪珂用了许久,才参破他的深意。
“可是这未免也……”
“我不喜欢强迫别人。希望你也不要强迫她代纪家还这人情。”
“那阖贞的事?”
“嘟——嘟——”
“喂?喂!娘的,这个老畜生!”
“老、老爷……”
“干什么!”纪珂没好气地瞪了眼畏手畏脚的那位。
“夏家要讨谁做媳妇啊?”
“还能有谁,那个钟毓绾。”
“这怎么行啊!这是我们贞贞相中的媳妇,他们怎么可以趁火打劫?”
“水性杨花的女人,送就送吧。”
“不行,这样贞贞的面子往哪儿搁?”
“往你肚皮里搁!这样的孽种趁早塞回去算了!”
经这一吼,将将咽下肚的委屈又返了回头:“这可怎么办唷。”
“行了,别哭了。去,叫几个人过来。”
思前想后,他有了打算:如今希望都落在钟毓绾身上了,只有她服侍好了夏瑄,夏立才能松口,萄县也才会卖他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