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结束,明颂如释重负地窝在圈椅里长舒一口气。
“诶,昨儿我去了趟布庄,见着那只狮狗儿了,确实可爱。”
“嗯。”
“想什么呢?”
“没什么。嗯?你刚刚说什么?狗?”
王羡逸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后反应过来不曾提过这一茬:“忘说了,是他那儿的一个老客养的,好像是因为新交的女朋友怕狗,没办法,这才交给尤倦悲叫他代为安排的。”
“他那儿可不算什么好去处,”明颂笑着摇了摇头,“眠花宿柳的,成日不着家,狗跟了他不得饿死?”
“也是,那要不放你那儿?”
“别逗了,回头再被我院里那只猫挠花了脸的。”
“你好声好气哄一哄不就行了?”
“你什么情况?”明颂皱着眉头,一脸戒备地打量起身后不断怂恿的这位,“实在喜欢你抱回去养呗。”
“开什么玩笑,屎啊尿的臭烘烘,别熏死我一院子的花。”
“那你……”
“但它是真的很可爱啊,你要是抱回去养了,我三不五时地也能过去盘一盘嘛。”
“哦哟,那你怎么不怕把我给熏着的。”
“你院里又没花。”
“……瞧瞧,多蛮不讲理的一个人。”
“行,就这么定了,晚点去你家。我们一起给小狗狗搭一个爱心小窝!”
“你有点恶心啊。”明颂极不自在地挠了挠脖子。
“不说这事了,你这一大早就耷拉个脸,是班里又出什么事了吗?”
“王先生,注意你的措辞,怎么就‘又’了?你是不是特烦我们班啊?”
“……不是你别这么敏感行吗?我就那么一问,又没别的意思!”
“哼。就见不得我们班好。”
“我冤不冤啊!”眼前那颗后脑勺,莫名地惹人手痒,“看你心事重重的,担心罢了。嗨呀,真是狗咬吕洞宾!”
明颂再不接话,只伏在案前闭目养神,不断回想晨间郎月在门堂门前得意满满的那句“早点回来”。
这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边夜伴、三跟倒是极为淡然,笑嘻嘻地迎着郎月进了院,还扎堆聊了好一会儿的天,以至明颂在巷子里就听见了三人嘻嘻哈哈闹作一团的笑声。
“回来啦?”
这口吻,好似她才是院里的主人。
“等你半天了,”郎月挑了挑眉,指着隔壁扬声道,“唠唠?”
满腹狐疑地进了屋,抬眼却发现连茶水都冲泡好了。
“你猜我昨天去哪儿了?”
“嗯,去万家抢亲了。”
“你觉得我这么做对吗?”
明颂抿了口茶,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一时半会儿地还真摸不透设的是个什么套。
“你觉得合适就好。”
郎月点点头,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她对我一直都很不错,也是不忍心看她这样由人糟践。诶,算算你也有好久没见着万闻秋了吧?”
“嗯,代我向她问好。”
“不合适吧。”
“嗯?”
“她家现在这样的处境,谁挨谁倒霉。我不知天高地厚拖我们郎家下水也就罢了,不能害你们明家也跟这样的门户沾上关系啊,你说呢?”
似有若无的笑。
本想凑得更近些,却被那双澄澈清明的眼眸慑住了心魂。
“不至于。一个小丫头,代表不了什么立场。”
“影响多少还是有的吧?我这样帮衬,走在大马路上很容易被‘仇万分子’打吧?你怎么拦都不带拦一下的?”
“说了你也得听啊。”
郎月恨恨地剜了他一眼,怎么看都像是一滩水:跺不烂,揉不碎。你笑,他跟着笑;你怒,他闭目不看,静默成淡泊天地。
有计诛心不借刃,酷罚何求啊……
“少来!别蒙我了,你老实说,万家这事儿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嗯?什么隐情?我不知道啊。”
“编,继续编,我还就不信了,要万家真犯了那等罪无可赦的事儿,你能由着我胡来?绑也得把我绑回来啊。”
“这你就想多了,”明颂摆摆手,“你都跟文物贩子结党营私了,我不跑远些,等着别人往我头上扣帽子啊?”
也就是有求于他的,若不然,依这讨打的贱相是要狠狠啐一口唾沫的。当然,想归想,自己心里爽一爽也就好了,正事还是不能耽搁的。
念及此,索性咬咬牙,娘里娘气地撒起娇来,抱着胳膊晃个没完:“哥哥呀,你就告诉我嘛,我发誓,一定不往外传!”
“怎么办呢?”明颂极为配合地瘪了瘪嘴,一脸为难地眨巴着眼睛,闪得郎月一阵恶寒,“我就是个穷教书的,那些内部消息传不到我耳里呢。爱莫能助了呢。”
“噫!”
本是来叫这两位吃饭的,一进门就瞧见这粘腻的一幕,三跟半惊愕半反胃地逃了出去。
“逗呢?还能有你们明家不知道的事?软硬不吃是吧?”
“有饭谁吃那玩意儿啊。”
三跟端着汤水,听见这么一声,下意识抬眼去看:一脸无奈的明颂吃力地迈出门槛,臂上挂着的那只狨猴“呼啦”一下起身跳了出来,随后身子往下一埋,任由那位带着往前拖。
“咳,郎小姐,尝尝这道炸鱼?”夜伴摸了摸鼻子,看出自家少爷拿这撒泼无赖毫无办法,想说替解个围,结果那位照旧不为所动。
“我什么也不知道,你要实在好奇就去问我母亲。”
倒比唐僧解紧箍咒还要快些,话音未落,便觉臂膀松快了许多。
“那我就明白了!”郎月得意地歪了歪脑袋,夹了一筷子鱼送去明颂碗里,“谢谢招待!”